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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安黄山大顶谢公墓主值得考辨

2014-12-24 00:00 湖北方志

说公安黄山,实际上只说了黄山所属的一半,还有一半属于湖南安乡县。清同治本(公元1874年)《公安县志》(以下简称“清《县志》”)引《岳州府志》说:“山阳,属安乡;山阴,属公安。”所以这座黄山属于湖北公安与湖南安乡共有,与石首交界。清《县志》沿引《广舆记》载:“山上有谢公祠。”并介绍:“晦,刘宋时刺荆州,常登此山,徘徊者久之。及卒,柩过公安,至此不肯去,因葬焉。民为立祠。”建国后(1990年)出版的第一部《公安县志》“部分地名传说”中也有类似的介绍,事主为南朝谢晦。

然而,在黄山大顶 “谢公殿”中供奉的塑像是谢麟,塑像右边墙上贴有“湖北省公安黄山大顶忠济寺谢公墓简介”,开头是“谢公真人,名谢麟”。接着介绍道:“北宋时,在任荆州刺史,他一生为官清正,上忠于王,下忠于民,救济贫苦百姓,死后老百姓将他的遗体运回故乡(福建瓯宁县)……谢公墓屡次修建,于一九一七年扩大重修,庙宇毁于文革时期。……公元一九九四年七月十二日转抄。”

谢公殿门前有谢公墓,墓前立有三通石碑。中间一通碑上刻有谢公墓碑铭,内容也是写谢麟。铭文末写道:“应树碑人周德春之约,有感以记并书之。”落款是:“李承武于乙亥中秋。”右边一通碑上刻有“谢麟之墓”和一副对联等字样。左边一通碑上所刻内容是:“谢公墓及庙址,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安乡县人民政府。一九九七年五月立。谢公墓于一九八六年文物普查时发现,属晋代墓葬。……”

在黄山大顶北面山坡显眼处有“黄山风景区导游图”,图中标示新建的广场为“谢麟广场”。旁有“忠济寺”简介:“忠济寺,位于黄山主峰,初建于南北朝。北宋时,荆州刺史谢麟,为官清正,死后葬于黄山。后人纪念他,为他塑像,重修庙宇。宋徽宗二年,赐封忠济真人。庙宇宽广雄伟,门前有对联一副:

二千石荆楚赡依,公是前朝贤太守;

八百里洞庭环抱,天留此老锁名山。

……”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以至于公安籍户部尚书邹文盛都以“黄山”为号。因为有“谢公”,黄山顶上一直香客盈门,香火不断,梵呗缭绕(文革时期除外)。谢公殿外左侧两侧白玉兰苍盛葱翠,生机昂然,掩映着谢公殿的一角。春天里,盛开的朵朵白花像一盏盏白光灯,皎洁通亮,着实给谢公殿增添了许多神秘色彩。

走进谢公殿,那金光灿灿,高大魁梧而又慈眉善目的谢公塑像栩栩如生,让人顿生敬畏之感。即便你不是一个向佛之人,也不管你如何匆忙,也会自觉不自觉地静下心来,烧上三柱香,作上一个楫,甚至屈膝跪拜。2004年,公安县民宗局还组织举办了一次“北宋刺史谢麟公祭祀大典”,有五湖四海自称是谢麟后裔的人热情地送来匾额和楹联供奉于谢公殿,再次掀起黄山谢麟热。总之,“谢公”成了黄山的“山魂”。

清官如山,信仰如山。山是崇高的象征。

所以,围绕神话传说所进行的一切活动都无可厚非。人们一则通过祭拜寄托对清明官员的哀思,二则为祈福保平安。出于一种宗教信仰,他们只要有一个神灵,能上香磕头就够了,哪怕是虚拟的。但作为一个“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并有行政组织组织祭祀,倒是有必要弄清保护和祭祀的是谁?不然,将错就错,以讹传讹,那些自称后裔的人不是错认了祖宗吗?因为这里面除了有关神话方面的传说大同小异而外,关于墓主即这位“谢公”究竟是谁,确有诸多矛盾。

矛盾一,为什么清《县志》上介绍“谢公祠”时说是南朝刘宋时的谢晦,到了黄山大顶又成了北宋的谢麟呢?

矛盾二,谢晦与谢麟在《宋书》和《宋史》上分别有记载。《宋书》(卷四十四,列传第四)关于谢晦的记载篇幅较长,有“领护南蛮校尉、荆州刺史”的说法;《宋史》(卷三百三十,列传第八十九)关于谢麟的记载篇幅较短,但任职情况较详细。比如说他担任过石首令。以后任辰州通判,又任沅州太守……加果州(今四川南充地区)刺史,“知荆南,泾、邠二州”,又“历徙江宁、凤翔府、渭桂二州”。再后来就到了“融江”。其中根本没有提到他担任荆州刺史一职,这是一个前提。

清光绪六年(公元1880年)《荆州府志》职官志“刺史”中有谢晦。此志到北宋时已经没有“刺史”的目录,谢麟只在“知江陵府”中出现和“石首县知县事”(神宗时任)中出现。这里谢麟“知江陵府”可能就是指《宋史》所记谢麟“知荆南”。另在《府志》“名宦历代县令僚佐附”中记载较为详细:“谢麟,字应之。建州瓯宁人,调石首令。县苦江水为患,堤不可御,麟叠石障之,自是人得安堵,号谢公堤。历官至果州刺史,复知荆南。”与《宋史》上记载一致。而且《宋史》职官志中也没有“刺史”一职。《辞海》、《辞源》“刺史”词条说:宋制以朝臣充知州,虽仍有“刺史”一官,但属虚衔,并不赴任,习惯上与太守均用作知州的别称。如此,或许是人们用习惯别称谢麟吧?

那么,既然谢麟是宦官,又哪有后裔呢?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矛盾三,关于两人的死地和葬地。史书记载,谢晦兵败伏诛于建康(今南京)。按照当时习俗,像谢晦这样的达官显贵死后应是落叶归根,魂归故里。过去的通行主要是水路,谢晦是陈郡阳夏(今河南周口)人,从南京到周口应该说沿长江不能到达,怎么会“柩过公安”呢?所以清《县志》的记载也不一定确切。谢麟是“以计平”“融江夷警”后“卒于官”。融江是今天的广西,他是“建州瓯宁”(今福建建瓯)人,魂归故里时可能更没有必要“柩过公安”。照这样看来,这位墓主既不是谢晦,也不是谢麟。

矛盾四,黄山大顶上有关“谢公”的介绍都是北宋的谢麟,那副对联中所说的“公是前朝贤太守”一语中的“公”也可能还是指谢麟。而安乡县人民政府为“谢公墓及庙址”所立的文物保护碑上又说是“晋代墓葬” ,一个北宋刺史死后怎么埋到“晋代墓葬”里去了呢?明显自相矛盾。至于安乡县人民政府在文物普查时是怎么发现是“晋代墓葬”的,也有待考证。

既然谢麟没有赴任荆州刺史,既然谢公墓又经文物普查为“晋代墓葬”,诸如此类,那么谢公墓前的那篇言之凿凿的“谢公墓碑铭”又为什么说他“官居荆州刺史”,其依据是什么呢?碑铭中用较大的篇幅写他治水有功,从《宋史》和《荆州府志》看,应是他在任石首县令期间,而说他“不幸卒于赈灾路途”却没有见到任何依据。

几年前我曾想就此弄个究竟,但没有时间。当我再次为此纠结时,便又去了一趟黄山作了一些实地抄录和访问,访问是无果的。黄山大顶上现共有十来个僧人,无论问到哪个僧人,他们只知道谢麟而不知道谢晦,香客更不必说了。如果说以讹传讹,我也是传讹者之一。我是建国后第二部《公安县志》(2010年出版)总编辑(受聘),其中“自然资源”一节关于“黄山”的记载里是“相传北宋时,荆州刺史谢麟”等等。客观上讲,我当时只是根据所提供的资料进行编辑,并没有在关于这一内容的真实性方面深究。

从上述诸多矛盾中,我原本认为谢公墓主是谢晦比较切合史实和情理,但当我进一步查阅资料时,又偶然在清《县志》“杂记”中看到了一篇题为《谢祠辨》的短文。原来,早有人质疑。为便于研究者参考,兹录于下:

邑东南六十里,黄山,相传刘宋刺史谢晦葬其巅,有神异,邑人建屋祀之。宋徽宋政和二年大旱,荆澧之祷雨者应如晌,二州军储独不乏,奏封惠应侯,赐额“忠济庙”。按晦陈郡阳夏人,元嘉元年使持节,抚军将军都督七州任,兼领南蛮校尉三年,反,兵败伏诛。澧志举要以晦为反,诛之。贼非死于是地,亦必不葬于此山。元,安乡知县郦因碑称为西晋谢迁,通志称谢麟,其非晦可知。(古未有逆臣而得为明神者,忠济二字,更非晦所得受也。)

按照这位先生的观点,也不可能是谢晦。我孤陋寡闻,没有见过文中所记“因碑称为西晋谢迁”的碑文,也没有见过“通志”。但是有一点是明确的,这就是谢晦和谢麟是两个真实的历史人物,如果本着对历史负责的态度,还他们以本来面目,还有待对此有兴趣的有识之士进一步考辨。也许,仅仅靠史书记载的考辨是不能服众的,真正的考辨应该是揭墓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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