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美术馆

一段历史

——读程昕东的收藏

冀少峰

探寻程昕东的从艺经历，不难发现，重要的历史“关节点”，准确的时间把握和自我的定义，构成了其生命印记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在程昕东身上也带有“60一代”鲜明的精神特征。他富于激情，又很理性，虽侵淫在社会主义经验的时代潮流中，但思想解放与改革开放也使他成为尽享社会政治经济文化深度转型的受益者。

今年恰恰是中国改革开放、重回世界秩序的40年，而程昕东的艺术收藏很显然为改革开放社会发展进程进步提供了一个鲜活范例。如果从1992年其留学法国始，至此开启了自己长达26年的艺术收藏、艺术传播及艺术推动旅程的话，那么26年一路下来，程昕东以自我的真诚思考，亲历、参与、推动、书写了这26年的一段历史。他在现实之上以一种敏锐的学术判断力和艺术上的预知能力，自行建构了闪耀着深远的思想光芒的真实的存在。

这个真实的存在，一方面彰显出中国社会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型，另一方面也揭露出社会转型过程中的阵痛。但他以一种勇往直前的努力和义无反顾的信心与决心，亲历见证着中国在一夜间由政治人向经济人的转变，及政治偶像的消失，资本神庙的兴起，全面市场经济所带来的生活方式和思想观念的变化，对于受过良好而又正规教育的他，加之西学背景和丰富的游历世界的经历，他从巴黎出发，用26年的时间，建立了自己的画廊——程昕东国际当代艺术空间。通过对当代艺术不间断的努力推动，用艺术证明了、书写出了自身良好的文化修养，并呈现出自我对当代社会和艺术人生的真诚思考，充斥其间的是他的立场判断、价值认同和批判精神的不断修正和提升。期间，既潜藏着一种冒险精神，又隐匿着他企图用视觉艺术吞噬世界的勃勃激情和野心。

程昕东亦在多重角色间游刃有余地穿插，但他扮演的各种角色都很精彩，故事迷人而又生动，因为艺术家、艺术作品本身就充满着一种“光晕”和深深的故事性。

 26年间，他的画廊为多名重要艺术家举办展览，他用自我的激情与才情及广泛的艺术界人脉对艺术家进行传播。对于每一个展览他都会精心呈现，对艺术家的要求亦会认真回复。无论是作品的展陈与传播、流通、宣传与出版，他以一种中国改革步入国际社会新一代艺术经纪人和策划人的年轻与自信及他身上所显露出的那种国际视野和全球眼光，短短几年就成为当代艺术画廊界一颗耀眼的明星。

他在一个准确的时间点上——1992，即1992年邓小平南方谈话后，中国快速进入了市场经济并全面走向了改革开放，并以一种准确的选择与把握直入当代艺术核心，并有幸得以成为中国新一代艺术经纪人的象征。但他并没有被艺术市场所诱惑，因为在艺术市场激烈的竞争期，尽管充斥着权势、金钱、信誉、危险等，但他始终坚持支持优秀的艺术家并坚定地收藏优秀艺术家的优秀作品。因为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虽然花费巨大，投入无限，回报遥遥无期，但中国当代艺术的确需要一个新市场，他选择的艺术家虽然都是非主流艺术，但却代表着中国新艺术的主体力量。事实也证明了，26年后的今天，这些已经在当代艺术界享有盛名的：方力钧、岳敏君、王广义、张晓刚、傅中望、隋建国、展望、马六明、波伊斯、雷诺、丹尼尔·布伦、雷斯、塞古拉……及他们的作品，的确已经成为一种神话而不可复制。这种声誉的广泛建立和良好口碑很显然和其身上所秉承的信任、理想、情怀、责任密切相关。

他以一种对传统的拒绝和对崇高的躲避，及对既定的美的标准的破坏，在当代艺术风格激烈的变化中，寻觅到那种形式的自由奔放和颇富激情而又理性的叙事，为阅读者提供了重新观看世界、体验生活和观看艺术的方式，同时亦解构了阅读者惯习的认知艺术及观看艺术的方式。这也使他能够始终按照自我的定义、个人对当代艺术的理解及个人趣味的综合提升，去寻觅艺术家，寻找作品。须知在一个不缺资本的当代社会，如果没有对艺术的深度研究和艺术家的真诚交往与相处，而这种对艺术的研究与艺术家的相处是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成本和精力的，寻找艺术家虽然艰巨、艰难，但程昕东在寻找艺术家的过程中，价格常常并不是其主要的兴趣点，作品背后的知识思想及令人激动的故事和内容存在，特别是隐藏在这些作品背后思想的深邃，其实比实际作品本身还更重要。

程昕东还扮演着一个文化艺术传播者的角色，只不过程昕东的这种艺术文化传播始终坚持双向度的传播与交流，与那种单向度的文化输出和引入有着本质区别。一方面他不遗余力地致力于在全球推动传播中国的当代艺术，经他的努力，中国的当代艺术家走入了一个又一个国际上重要的当代艺术展览。他们在多个国际展览中，发出了当代中国的声音，讲好了中国故事，彰显出了中国的文化自信。另一方面，类似丹尼尔·布伦这样重要的西方艺术家，也一个个接踵而至来中国办展览，进行深度的艺术交流，从而透过艺术让世界了解了中国，同时也透过艺术让中国走向了世界。

当然，此次来湖北美术馆展出的收藏作品只是其绘画、雕塑、影像三大收藏版块中的部分雕塑收藏。在收藏艺术的过程中，角色的纷纭变幻与成长过程的不断修正，特别难能可贵的是关于雕塑收藏，很少有收藏家有勇气收藏雕塑，因为足够超大的空间足以令人生畏。在这一点上，程昕东的雕塑收藏也再次令人生畏的同时，也的确令人啧啧称奇。恰逢湖北美术馆亦对当代雕塑的收藏与研究不仅持续关注，而且通过本馆的“雕塑2012”及“再雕塑2014”展览，积累了部分当代雕塑收藏。而湖北美术馆首任馆长傅中望本人就是当代雕塑家，他和程昕东在艺术中的相识与相知，特别是在上海龙美术馆的葛姆雷展览上的偶然相遇，当傅中望敏锐地觉察到程昕东的雕塑捐赠动向时，适时有礼有节地向程昕东发出了真诚真挚的邀请，这也是此次程昕东当代雕塑收藏展的重要缘由。当然，选择到湖北美术馆举办这种难得一见的个人雕塑收藏展，并将三件中外雕塑作品捐赠给湖北美术馆，亦是对湖北美术馆工作的信任认同和湖北美术馆关于当代雕塑收藏的补充与完善。

如果说程昕东是艺术经纪人也好，艺术的策划、传播、收藏与推手也罢，当他从圆明园始，再从巴黎到世界，他透过自己的知识结构、知识系统，特别是通过经年累月的艺术收藏，揭示出了当代艺术语言的丰富性、多样性与多种可能性、不确定性及艺术作品的社会性、精神性，并透过艺术和个人成长的关联性及世界各地的游历联系，为阅读者展现出一个充满着生机与活力的未知而趣味的未来。

因为程昕东每一件藏品背后都有着一个鲜为人知而又颇为动听的故事……

2018年3月22日晚10:30

于东湖三官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