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画魂——施江城长江画展”研讨会
“大江画魂——施江城长江画展”研讨会现场
研讨会纪要
整理:仇海波
时 间:2012年4月20日
地 点:湖北美术馆艺术交流中心
学术主持:沈伟(湖北美术学院教授、博士)
与会嘉宾(以发言顺序为序):
王宏建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原院党委书记
刘纲纪 武汉大学教授
皮道坚 华南师范大学教授
董继宁 湖北美术院院长
黄丹麾 中国美术馆教授
潘耀昌 上海大学教授
陈池瑜 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
陈立言 院湖北美术院院长
贺飞白 湖北美术出版社原社长
张三夕 华中师范大学教授
冀少峰 湖北美术馆艺术总监、副馆长
俞汝捷 湖北社科院教授
孙恩道 湖北美术家协会副主席
罗 彬 中南民族大学美术学院院长
傅中望 湖北美术馆馆长
施江城 湖北美术院一级美术师
沈 伟:各位专家学者,各位朋友们,大家下午好!《大江画魂——施江城长江画展》研讨会现在开始!首先我介绍一下各位来宾,他们是中央美院教授王宏建,上海大学教授潘耀昌,清华大学教授陈池瑜,华南师范大学教授皮道坚,中国美术馆黄丹麾先生,武汉大学刘纲纪先生,华中师范大学张三夕先生。还有湖北省美术院原院长陈立言先生,湖北美术出版社原社长贺飞白先生,湖北社科院俞汝捷先生,武汉画院院长李乃蔚,湖北美术院院长董继宁先生,湖北美术馆馆长傅中望先生,湖北日报杨奠安先生,湖北美术馆副馆长冀少峰先生,中南民族大学美术学院罗彬院长。还有其他来自湖北省美术院、武汉画院,以及湖北美术学院的朋友们。欢迎大家的到来!
施江城先生这个展览比较完整地展示了他近几十年来在山水画创作方面的研究和探索。总体上讲,他是一个十分有代表性的以长江三峡地区风貌为主进行山水画创作的画家,同时又涉及到其它方面的探索,比如他在90年代后期创作的近似于抽象水墨的作品。另外,除了大型的、主旋律的创作之外,他还创作了许多脍炙人口的山水小品,以及花鸟画和人物画,风格面貌多样。
下面听听各位专家对此次展览的感受和看法,首先有请中央美术学院王宏建教授谈一谈。
王宏建:施江城先生是湖北著名的画家,也是全国最有代表性的,最有特点的山水画家。这个画册有一个红色的套,俗称人民美术出版社的“大红袍”,凡是选入这一套的都是近当代公认的有成就的画家,比如关山月,潘天寿等等。
我对施江城先生的画关注了很多年,但是没有单独的研究,今天看到这个画展感到很震撼。首先,我想谈谈他的画中所体现的“大”;其次,我想谈谈他的《长江万里图卷》。我觉得施江城先生的画属于一种殿堂艺术,不是小品,不是仅仅抒发个人情感的东西,包括他为人民大会堂创作的大型绘画,还有毛主席纪念堂、天安门、奥运会场馆等,还有湖北省政府的那张《极目楚天舒》。国家重要的场馆里面,需要有这样一批代表国家形象的作品。施江城先生在这方面作出了巨大的努力,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关于殿堂艺术,今后还可以从理论上再挖掘一下。它体现了一个国家、一个时代文化艺术的最高水平。人民大会堂在50年代建国十周年的时候请关山月和傅抱石两位著名大家创作了《江山如此多娇》,体现的是毛主席的诗意,现在还在那悬挂着。还有很多作品,比如有一幅《长城》,它是中央美院的教授创作的,在电视中上镜率很高。虽然是山水画,表现的是长城,但是它体现了一个国家的时代精神。施江城先生的几幅作品正好和大国气魄相符合,与时代精神相符合。
从施江城先生的作品中,我想到了湖北周韶华先生的艺术追求。我觉得湖北的画家追求一种精神,就是一个“大”字,大气,大势,大气磅礴。孟子说:“充实之谓美”。这个“大”是一种境界,一种追求。我看过周韶华先生画过一幅画《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施江城先生的画也有这种气魄,这是何等的气魄啊!当年杜甫写到人生有几种境界,我觉得人生如果有境界,还应该有这种“星垂平野阔”的境界。施江城先生追求的就是这种人生最高的境界。
再谈谈我对他的《长江万里图卷》的感想。大约在2003年,在南京常州开过几次研讨会,做过一个展览。他策划并参与了这个创作,叫做《三峡史诗图》,最后是余秋雨提的字。当时亚明先生鼓励倡导几个省市有实力的中青年山水画家到长江去写生体验,以创作出一批符合时代精神的作品。我参与了首展,那幅作品没有这幅长,这幅是60多米,但是高比这个高,有1米多高。那幅也画得非常好,当时我评论它是新世纪的一幅力作。它是好几个画家合作的,合作得很好,大家共同体验生活,基本统一了风格,能连贯下来。但是这幅《长江万里图卷》是施江城一个人完成的,比起那幅更有一股气贯穿始终。之前他参加了《三峡史诗》的创作,已经体验了长江,再加上他在长江上多年的生活经历,他对长江的理解完全不同于一般的画家。一幅作品的好坏、价值如何,不在于它的大小长短,但是有时候一幅小品和一幅成功的巨作还是没有办法比,一篇短篇小说和成功的长篇小说也没有办法比。这个《长江万里图》是精细的构思,从长江的源头雪山发源,一直到奔入大海,全卷共分十个部分,每个部分的安排构思非常的精到,非常严谨,就像一幅长篇小说的章节,也像一部黑格尔的《美学》,逻辑极为严谨。
这幅画体现了施江城先生的个人最高成就。气贯全篇,一气呵成,起承转合,起伏跌荡,非常好。这里既有对中华长江客观景象的描绘,更有他对长江的理解和对长江的感情,对长江的认识,对长江精神的把握。这里面有人文、有人生,有历史文化,有精神,都统一在这里面。我看到这幅画很感动,突然想起英国有一个思想家、文学家,好象是罗素,他说人生就像一条河一样,开始发源于潺潺细流,然后汇聚到一起,奔腾激昂,进入平原以后开阔了,平缓了,最后流入大海。人生由清到浊又归于清。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考虑到这些人生哲理意义,这是我的体会和解释。我觉得这幅作品的涵义很深,不是一般的图画。我觉得他的这幅《长江万里图卷》是前无古人,后可以启发来者的。我们知道历史上画过很多长卷,宋代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这是国宝了,现在在国家博物馆里收藏着,是宋代那个时候典型的青绿山水。和北方范宽的《溪山行旅途》相比,一个是体现崇高,一个是体现秀美江南的。而施江城的作品不仅仅是体现客观景色的秀美崇高,也体现了更多人文的东西。这幅作品应该作为中国美术史上能够传世的一幅力作,应该由国家的博物馆、美术馆收藏,今后写入中国美术史。谢谢大家!
沈 伟:谢谢王教授的发言。他首先从殿堂艺术谈起,前些年一些主流媒体确实讨论过中国绘画当中的国家形象,施江城的作品确实体现了国家的庙堂之气,也确实体现了整个湖北水墨画的特点,即从精神和画面的格局上都追求大格局、大气势、大节奏。同时,王教授也就《长江万里图卷》做了深入的分析,从绘画理论方面做了点评。非常感谢王教授的发言。
刘纲纪:谈到施先生的画,我可以说是第一次看到他的画,还没有仔细思考和研究,只能简单讲一点看后的印象。我觉得最值得肯定的是他坚守和继承发扬了中国绘画“师造化”的优秀传统。他长期生活在长江,非常细致地观察了长江的自然景观,而且有自己的深切体验。这样才能够创作出我们现在看到的很成功的作品。我觉得这很值得青年一代的画家学习,我们要继承发扬中国的“师造化”的伟大传统。大自然是艺术家的老师,永远是艺术家的老师。此外,他的画在空间处理和整个形象的结构中有一种比较开阔、宏伟的气势,同时也表现了他对祖国山河的赞美与热爱。
刚才王宏建教授讲到了“大”,“大”是中国传统中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不但孟子说:“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谓之大”,庄子也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这是中华民族伟大气魄的表现。不过,儒家的“大”和道家的“大”有所不同。很难说施江城作品的“大”是属于哪一种,但我觉得可能更接近儒家,但当然不是在当代条件下的批判继承和发展。一幅作品如果太小气拘束,缺乏一种气势,就可能不太成功。或者说也可能成为一种比较优美的作品,但是总是有一些欠缺。
我也提一点建议,或者是希望,希望施江城在技巧和构思上能够更放开一些。画的时候如果就想着曾经看到的对象,这样就有可能被对象束缚住。古人说要“超以象外”,这是值得注意的。笔墨技巧方面也还要继续在写实的基础上进一步提高,包括线条的组织,浓淡的处理,点线的应用,还可以继续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用笔和书法的结合方面也可以继续探索,并充分发挥色彩的作用。一方面中国画应该继承中国的传统,另外一方面也可以关注和参考一下西方的风景画。我觉得你的风景画更接近与西方荷兰画派的风景画。还可以注意吸收西方绘画中的一些合理的东西,这样西方人可能更容易理解。做到既是中国的,也是现代的,这方面可以继续做一些努力。此外,一个艺术家的创造是没有止尽的,应时时有新的创造。每一张绘画的风格不要太近似,要有变化。虽然说是出自我一个人画的,但是每一张画都不能雷同,争取每一张画都有其他画不能代替的特点,但又有统一的风格。
另外,施江城的作品除大型作品之外,有些小品也很成功,抒情性很强,耐人寻味。但是画三峡的作品好像叙事多于抒情性,后者稍有欠缺。中国的美学、艺术传统是历来强调叙事性和抒情性的统一,叙事离不开抒情,所以建议在叙事的同时,抒情方面还可以加强。
沈 伟:谢谢刘老师!新中国成立以来我们一直着重人物画创作,讲究造型和素描,主张艺术深入生活,山水画作为一个传统范畴的绘画领域,可能更多关注的是怎么去发展创新的问题,久而久之,可能落实到形式方面的探索更多一些。施先生30多年一直依赖于长江三峡的创作体验,也需要进一步的深入挖掘,尤其在山水画技术语言方面可能还有更多值得探索的地方。下面有请皮道坚教授发言。
皮道坚:刚才王宏建教授和刘纲纪教授的发言都讲得非常好,我非常同意王宏建教授对施江城作品的定位,刘老师提的意见我也很赞成,但是我觉得这是一个矛盾,宏大叙事和个人情感抒发之间应该是存在一定的矛盾冲突的。我很早的时候我就看过施江城的画,那时候他在长航美术组,后来就没有这么集中看过他的作品,不过有时候也偶尔看到他在刊物上发的作品,今天的展览看了以后,确实我的感受和王宏建教授的感受一样,尤其是《长江万里图》,我觉得很震撼。对于他这近30年在艺术上的坚持不断的探索所取得的成就,我觉得非常了不起。刚才我们在聊天的时候,施江城说他是自学的,不是科班出身,但是我们看到今天他的作品,他的传统的功力,艺术的素养,以及他的格局、气度和境界都远远超出了许多科班出身的人,这是深厚的学养所支撑的人生境界,我觉得他都已经达到了相当的高度。这是令我震撼的,同时也是令我感动的。作为老朋友,我也为施江城感到高兴。我今天在这里很衷心的祝贺你所取得的成就,为你的展览成功举办感到高兴。
王先生给他的定位是“殿堂艺术”,认为施江城的作品代表了国家形象,体现了国家意识形态。我觉得这里面还有一点应该谈一谈。因为新时期以来,东西方文化的碰撞非常激烈,85新潮以后,新艺术主要是面向西方,借鉴西方的绘画语言、造型语言来表达当下,到了90年代以后大家重新开始反思一些问题,比如我们的民族文化传统,我们的历史文脉在当下还有没有意义。施江城用他的艺术实践向我们雄辩的证明了这一点,我们的艺术文化传统在今天应该是活的,有着它深厚的文化土壤。施江城的作品体现的是国家的意识形态,整个叙事是宏观叙事,表现民族要自强,民族文化要复兴,这些现实的文化理想和文化追求都恰恰体现了时代的追求。施江城以长江为题材,几十年如一日创作这样一个鸿篇巨制的作品,这是他个人的理想抱负,但他的作品同时也体现了当代中国人的自然观,他的作品有深远的传统文化的渊源。北宋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长卷,还有不久前刚刚在台北故宫展出的《富春山居图》,它们都是采用一种传统的手卷形式,以大观小,将时间的因素融进绘画艺术,与西方的绘画艺术固定的时间和地点,如实描绘很不一样。手卷艺术的出现是中国绘画艺术史上一个很大的贡献。施江城很好地继承了这种绘画方式,继承了这种语言方式,而且运用得非常娴熟。
我觉得刘纲纪老师的意见是说施江城画得紧了一点,但这种宏大叙事的题材和小叙事的个人情感的表达本身是矛盾的。施江城从长江的源头一直画到长江归于大海,整个过程,他要体现一种气势,体现一种格局,所以他的个人情感表现和艺术语言上的自由发挥多少会受到一些限制,本来这种题材及语言方式就有限制。但是我认为刘老师的意见还是非常有道理的。整体来说,施江城在整个构图下了大功夫,用心地进行了经营,所以才能够有今天艺术上的完整,我觉得相当不错。他把人与自然的关系以及我们东方人的自然观做了很好的表达。他也画了现代的城市景观和大江大河,体现现实和自然的关系,但他不是如实的模拟,他对这两者的关系处理得恰到好处,这里面就表现了中国人对自然的亲和。由于人对大自然的无度的开发,今天我们生活的地球还是满目疮痍,他的作品对于今天生活在高度物质化时代的现代人是一种心灵上的安顿,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他的作品,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我们的水墨画今天已经进入了一个多元的时代,形成了一种多元的结构,有传统的,有学院的,也有实验派的。施江城的作品基本上是继承了传统的手法,但是他体现的是时代的精神,时代的审美期待和审美诉求,在这方面他的艺术表达非常鲜明。今天看了展览,我注意到观众的反应,观众无论是当官的,还是普通老百姓,都对他的《长江万里图卷》有浓厚的兴趣。我在展厅中留意地看了一下,他们是真心喜欢这样的作品,接受这样的作品。这与一般观众对带有实验性的作品看不懂,甚至有时候敬而远之的情况形成鲜明的对比。施江城的作品令广大观众喜闻乐见,这就是施江城的艺术在当下的意义。他传承了传统绘画的文脉,同时也体现了我们民族的自然观,这是这个展览在当下的意义。按照今天中国人的人均寿命,施江城还很年轻,希望他很好的接受刘老师的意见,当我们十年以后再来看你的作品,我相信会更上一层楼。
沈 伟:谢谢皮教授,他讲得非常透彻,并且延续了王教授讲的殿堂艺术话题。按照郭熙的画论,它应该是庙堂气,皮教授更好的把这一点进行了延伸,实际上讲了山水画在文脉当中的意义。皮老师提到关于山水画的叙事性,这确实在施江城的画面当中表达得非常充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刘老师说他的作品过于实在。叙事性有一定的当代性的东西在里面,这符合中国人的自然观。过去讲长卷是传统文人把玩的东西,但是施江城的长卷不是案头把玩的东西,在今天它是陈列的一种方式,有一个时间的流动感,这一点非常符合数码艺术观看的方式。下面有请董继宁先生谈一谈。
董继宁:我和施江城先生接触得时间很长,所以对他的创作情况非常了解。他今天举办的展览应该是湖北美术界的一大喜事,也是湖北省美术院的一件幸事。
艺术家大概有两类,一类就是不断地在盖房子,每一个房子都会成为他在创作当中的一个阶段,或者是一个很经典的作品;还有一类艺术家一辈子就只盖一栋房子,然后让这个房子不断完善起来,而且让这个房子不断地装修再装修,最后被历史所继承,所流传。施江城应该属于后者。他这么多年一直选择长江题材进行创作,这与他长期生活在长江,对长江有深厚的感情有关。他在这次展览中拿出这么多好的作品,我想他这就是在不断地盖好他的房子。我也相信,施江城通过对山水画语言的不断探索,今后会创作出更好的作品。
其实,画长江的人很多,从历代到近现代,但像施江城这样系统、全面、不间断的画长江的艺术家还是非常少的。他的作品给我的第一感受就是很震撼,震撼的背后又有一种亲切感,因为只有亲切才会震撼,如果不亲切也就不会震撼。他的亲切表现在他用抒情性的语言强化了他的整个创作内容、题材以及艺术形式。最近我又看了他的一些作品,我觉得他把抒情性又变成了一种书写性,这种书写性更多地强调了艺术家的主观意识和情感的表达,这是一个蜕变。我衷心地祝贺施江城在自己的创作上取得更大的成就!
沈 伟:下面有请中国美术馆黄丹麾先生谈一谈。
黄丹麾:我觉得可以用八个字来概括施江城的作品:大江画魂,荆楚奇葩。首先,施先生对于题材的挖掘非常有价值。在70年代曾经有一个误区,叫题材决定论,到80年代,则更多地强调主体精神,强调主体性。后来国家提倡重大历史工程,施江城参与了其中,而且他的作品也被国家收藏了。选择什么题材并不是可有无关紧要的,而是非常重要的。长江作为母亲河,和黄河一样,不只是一个自然的景观,也是一种文化的景观。他以长江作为描绘对象,就是对长江的自然景观、人文景观、文化景观的一种深刻的解读,他的长江山水画作品和历史上的画家有很大的不同,比如作品中楼房的介入,他的许多作品把现代景观和传统的长江符号进行了统一,同时又把修建长江三峡大坝之后移民搬迁等新的景观纳入创作中,将长江三峡的景色赋予了新的表现。“笔墨当随时代”,他的题材拓展确实是与时俱进的,他的作品是中国山水画当代性的典型体现。
作为一个湖北的画家,他承袭了老庄的哲学、美学思想。湖北是道家美学的发祥地,老庄都是楚人,老庄的思想深刻影响了他的创作。老子的美学强调一种朴拙的自然之美,他主张“大象无形”,“上善若水”;庄子提倡“水击三千尺”的胸怀和气度。庄子提出了两个美学思想,一个是“解衣盘礴”,一个是“庄周梦蝶”,前者强调艺术家全身心的投入到创作之中,进入到忘我的意境;后者主张艺术家应该与自然物象互生互动。他描绘的长江画卷,表面上看是长江的景色,实际上是他的心灵世界,他的主体精神和自然景观是完全统一在一起的,他以心写景,用生命谱写出生命的长江之歌。他继承了宋元明清山水画大家的优秀传统,在色彩上借鉴了青绿山水的画法。施江城的《长江万里图》和明代的《长江万里图》确实有美术史上的衔接关系。施江城的《长江万里图》不是表现汹涌澎湃的长江景致,而是强调精简清逸,强调平远的视角,我们在看作品的时候就觉得它很平缓,在平缓中展示了笔墨的空灵之境,具有清新自然特别感动人的东西。施江城的作品非常全面,他创作山水画、人物画、花鸟画,还有其他的小品、册页,除了长卷之外的作品,有的作品气势磅礴,有的作品以色入墨,典雅别致。长卷非常有气势,具有全景式的布局,而小品耐人寻味,引人入胜。他的作品一方面继承了传统笔墨和文人的写意精神,还继承了“图真”的概念,以及后来许多艺术理论提到的“真境”、“实景”,他在中国传统绘画理论,如所谓的“真境”方面进行了深入的研究。
他的作品和长江的自然风貌在一定程度上具有相近之处,另一方面他又把文人画的不求形似而求神似,以及强调一种具有主体化的概括、提炼与主观的取舍,即追求“中得心源”的路径。很多理论家也谈到过,把西化的色彩构成和虚实空间处理手法引入山水画创作,但中国山水画的色彩在一定程度上的确出现了一些弱点,如何把色彩的表现力和笔墨相互融合是一个课题。在空间上,他主要采用平远,“面面观”,“步步移”,但有些地方有焦点透视,将中国画的散点透视和西画的焦点透视做了一些结合,我感觉具有浓郁的中国笔墨意味。《长江三峡图》、《高峡平湖图》堪称当代山水画力作,它们全方位多视点地表现了长江的景色,既有南画的通透灵气,又有北画的强悍之气,既有激荡之气,又秀逸清新,他将浪漫主义精神和现实主义精神有机的进行了合并,他确实很认真地“搜尽奇峰打草稿”,对景写生,把西方的造型手段融入到笔墨程式之中。总的来说,施先生的长江山水画立足于荆楚文化和中国文人画的写意精神,一手伸向传统,一手伸向生活,形成古今交会、中西合璧的画卷,我希望他继往开来、推陈出新继续为长江立传,为荆楚文化抒怀。
沈 伟:下面有请潘耀昌教授谈一谈。
潘耀昌:首先要祝贺施江城先生成功地展出了他的作品!实际上我对施江城的原作还是第一次看,我浅谈一些我的感受。
在这次展览中,施江城教授交出了作品,完成了他的创作,把作品推向了艺术界,也推向了美术史。在整个文化系统中,艺术家推出作品仅仅是一场文化事业的开始,接着就要轮到观众、媒体、展览机构、收藏界、研究学界等各方面的通力合作,来共同完成这个事业。施江城的这批作品,特别是他的长卷,以历史画重大题材的形式进入了美术史,虽然这是山水画,但是他却通过时空的处理让我们看到了一部无言的历史,我们看到的长江就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一部历史。
我昨天看了邵大箴教授写的评论,邵先生认为施江城在完成这件作品时,长江经历了历史的重大变迁,看了他的画,会让大家更加关爱这条大河,从而也延伸出大家对长江生态的关注。中国两条大河——黄河和长江,它们代表着不同的性格,也经历了各自不同的历史变迁。这件作品能给我们很多想法和启示。他的画作为历史画来看,完全是顺理成章的。施江城的绘画实践是循序渐进地沿着20世纪中国画改造的道路发展过来的。最初高剑父和徐悲鸿提出了改造中国画的主张,他们试图把西方学来的一些表现技巧以及现代的题材融入到中国画中。他们对融合的探索,在协调性方面还处于较早的阶段,但是高剑父和徐悲鸿对于传统笔墨方面都是非常重视的。徐悲鸿执教北平艺专后,在这方面做了进一步的推动,他引进了三员大将,如山水画的李可染,人物画的蒋兆和,速写的叶浅予,试图把他们作为新国画改造的示范。可惜徐悲鸿去世较早,没有进一步推进。在53年到57年之间,国内把新国画改名为彩墨画,一开始叫墨彩,后来叫彩墨。当时受到苏联影响,强调把素描引入国画中,视素描为一切造型艺术的基础。这种素描指的是西方学院训练的明暗光影素描。当时彩墨画和水彩、速写、素描相近。美协曾经组织过这样的展览,把彩墨、水彩、速写、素描放在一起。50年代一些国画家到东欧、中欧访问,他们所采用的绘画形式大多是这种彩墨,带有实验性。对这样的画法,当时潘天寿和关山月等画家表示反对,中央政府考虑到他们意见的合理性作出决定,从56年开始在北京、上海建立画院,即中国画院,承认中国画的实践可以保持民族自身的体系。
我曾经写过文章讨论学院和画院的不同体系。施江城先生受教本身也是值得关注的,他不是在学院系统中成长,而是在类似画院的系统中,他最初的专业也不是美术,因此他抛弃苏联影响下的教学体制所造成的干扰。解放初期,在当时推行的教学体制下,由于引进苏联体系,学校教育要求以画人体,画素描为基础,甚至要考核林风眠的素描能力。众所周知,林风眠主张中西融合,但走的是另外一条路,在当时的体制下,他没有教学资格,所以他离校来到上海,他的转移是美术史研究的又一个话题,在此不表。当时像潘天寿这样的画家也没有教学的资格,因为他不会画人体,也不会画素描。在这种情况下成立画院,中央的决策非常正确的,及时拯救了岌岌可危的中国画。1957年反右之后,潘天寿做了中央美院华东分院国画系主任,他将系名从彩墨画系改为国画系,试图恢复传统国画的语言,强调国画语言的纯粹性。不过,在当时条件下,中西融合的因素还是比较明显的,当然不排除西方绘画观念和技法方面有很多值得借鉴的东西,但是在这种融合的协调上还是一个问题。
施江城的绘画实践的基本上是文革期间到新时期初开始的。与新时期一些较为激进的艺术家相比,施江城没有选择怪异的做法,也没有把画的尺寸搞得非常大,不求大求怪,而是沿着潘天寿等这些传统国画家的思路继续发展,致力于使国画语言在引纳西方技巧和观念之后如何保持协调的探索,为此他在这方面下了很大工夫。从画面来看,他在笔墨方面有一些相当高明的地方,他没有照搬西方油画中复杂的色彩,如印象派这类的东西,而是关注水彩那种高度概括,在单纯中追求微妙的特点,从而把它引入自己的绘画。虽然他用色的地方不多,但都非常耐看、讲究。
在处理新题材方面,从前许多画家都处理得不好。例如,中国画一画到现代的建筑等新题材往往显得不够协调。在施江城的画中,我看到长江沿岸的城市,通过他淡化的处理,从而让观众感到新鲜,又与整体画面没有什么太大的冲突,基本上已融为一体。这看似简单的问题,却使许多人感到苦恼。看他的长卷,一路平远,这是他的特色。另外一方面,他也有一些立轴,能够表达高山峻岭的气势,大画可以看到豪气,而小品可以看到神韵。我觉得施江城的绘画有极好的发展前景,看上去他的画法好像比较保守,好像是长途跋涉,循序渐进的推进,但这种扎实的努力,使他达到一种化境,因此画面非常放松,随意点染,其实心里早已成竹在胸。我们在他的画里得到一种享受,祝贺施江城先生在将来的发展中还会有更成熟的力作问世。
沈 伟:谢谢潘耀昌教授的发言!他非常严谨地梳理了水墨画在近半个世纪以来的发展变化,这个梳理也为施江城先生找到了一个非常恰当的纵横交错的点,在这个点上充分肯定了施江城先生创作的意义。下面有请清华大学陈池瑜教授谈谈。
陈池瑜:各位专家各位朋友,今天非常高兴参加施江城先生的大江画魂的展览。我对湖北的一些画家们以及作品非常关注,很多湖北的画家在北京办的展览我都参加了,油画方面有冷军、石冲、曾梵志,国画方面有周韶华、邵声朗、汤文选、冯今松、陈立言、李乃蔚等,还有雕塑的傅中望,我都很关注。他们在全国影响很大,很高兴有这个机会和大家见面。这次来参加施江城先生的画展,我谈一些感受,山水画在当代要出新是很不容易的,因为我们有悠久的山水画传统,传统越悠久想要突破越不容易,无论是古代也好,还是现代也好,我们在探索过程当中要取得一些和古人不同的成果是相当地不容易。我今天看到施江城的大山水以后,我觉得他在很多方面做出了一些新的贡献。山水画也是中华传统艺术一个重要的画种,大概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就开始发展了,到唐代已经有了一定的气候,五代是山水画的黄金时期,到北宋又是一个高峰,到了南宋,元代元四家的时候山水画已经到了顶峰。我们有一整套的方法观念,从理论到作品图式方法都有一套自己的体系,这一点和西方是很不一样的。西方的风景画到17世纪才独立出来,比我们晚了至少一千多年。到了现代,一些画家把中国的山水画又实现了一些新的突破,作出了新的发展。
现在把施江城放在一个山水画史的角度来看,他做了哪些贡献?我认为施江城在画长江三峡方面,在题材方面是一个很大的贡献。我所知道的画长江题材的,画长江大画的有两个人,一个就是施江城,还有一个叫姚伯齐。不同的是,姚伯齐是用焦墨画的,也是很不容易的。施江城则用水墨画出来的,他的作品从风格方面来讲,基本上具有水墨清韵的特点。施江城的《长江万里图》最重要的特征是把长江雄伟的,大山大水的风格和一种比较秀韵的水墨方法结合起来,带有抒情性,虽然我们感觉到他画的是大山大水,有天风浪漫山海苍苍的雄伟感觉,但是在表现方面他采用的是一种比较细韵、清秀的方法,这是他的山水画风格上的一个很大的特点。
施江城的《长江万里图》是一个长卷,这种范式古代有人画过,他画长江用长卷的方式画。从地域文化来讲,他是受到了老庄的哲学思想的影响,特别是受到庄子游观天地的思想的影响,庄子要乘云气,驭飞龙,游手田海之外。楚国哲学是一种浪漫主义的哲学,施江城表现《长江万里图》,基于游观哲学,游观天地。宋代郭熙《林泉高致》说山水空间是可居可游,正是由于有了“游”这种观念,使山水画具有了运动感。从哲学方面来讲,施江城吸收了老庄哲学、楚文化的传统。
施江城非常重视画面的节奏感,他分了十个段,而且是有节奏的,在这个过程中又分了一些场景,当然长江万里不能都画,我们只是选奇、秀,有特点的来画,“心师造化”,通过施江城的观察体验,反复研究,选取长江流域中一些有代表性的景色加以表现。施江城的作品有他自身的特征,他的《长江万里图》画幅高度大概46厘米,差不多半米左右,要表现高山,有时候不好表现,如表现夔门,他想了一个办法,把上面的山缺掉一部分,让中间部分往近拉,这样来显示出三峡的雄伟,这是他采取的一些很好的方式。他的作品在表现云气、水雾、湿润方面,通过淡墨淡色表现,形成一种气韵,这表现了传统美学的特点,形成了施江城的山水画的一些特色。另外,他在有的地方用了皴擦的方法,技法比较丰富。新中国成立60周年的时候搞了一个重大题材展,有一些作品表现国家形象,反映重大题材,如战争题材和历史题材,像施江城这样画一些祖国的壮丽山河也是一个重要的方面,施江城在这方面作出了很大的贡献。通过表现长江来树立民族精神,或者当代的一种期盼,这方面他作出了很好的尝试。
除了《长江万里图》以外,施江城还有一些小品创作得很好,如一些花鸟画,另外有几张表现雪域天山的作品也很好,另外有些作品用抽象的方法和色彩画出,这几张作品也是不错的。我觉得施江城的成就是多方面的,虽然他不是科班出身,但是他经过自己的努力,达到了比较高的水平,齐白石也不是科班出身,非科班也能够出大家。施江城在他的绘画中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我对他表示祝贺。
我提几点建议,我认为施江城的作品已经达到了一定的水平,达到了一定的高度,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如何进一步强化个人风格。这方面可以吸收一些经验,比如李可染的“层层浸染”,他在山水画中受到董源、高克恭、龚贤等人的一些影响,他的山水画也是比较好的。昨天在北京参加保利拍卖预展,展出黄宾虹、李可染的一些作品都相当好。另外傅抱石,他创造自己的皴法,也有自己的特点。施江城在今后的创作过程中如何摸索和强化自身的特点,形成鲜明的特点,强化自己的风格,这是下一步的任务。
陈立言:中国美协贺信施江城今天的展览画得很认真,很深刻,里面特别提到了作品的浪漫主义。关于浪漫主义,它在80年代的时候我们已经讨论了很多,80年代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慢慢就不讨论这个问题了,我也不知道中国美协贺信是谁执笔的,至少他是看到施江城的画以后有感而发提出了浪漫主义,因为他可能从施江城的画中感触到了浪漫主义的表现。这就是施江城的成就,画出了长江和黄河所不同的地方,这就是湖北的山水画要争取达到的境界。湖北的山水画坚持了这么多年,真正取得成就的人不是很多,还要努力,施江城是表率。
施江城的成功在于一个“专”字,他非常专一的画长江。长江三峡是最引世瞩目的地方,他从这里出发向两头伸展。现在全国的画家都在跟世界接轨,强调按照国际标准尺寸作画。这个当然很重要,但是施江城认为中国山水画长卷有许多优势,而且他分析了长卷的优越性,几十年在这方面用功,这就是他的独特之处。比如政府大厅的那个《极目楚天舒》,比如人民大会堂那幅《江山如此多娇》。过去画的长卷包括《富春山居图》都是做条形反映,《千里江山图》都是这样,包括张大千的《三峡》。施江城画的三峡,既是雄浑的长江,自然的长江,是自然天成的,同时也是历史的、人文的长江。前人画三峡,许多人都不知道源头在沱沱河,但施江城亲自到了源头,一直画到大海。当代画长江的桥有很多,施江城的画里面有十座桥,十来个城市都画到了,各有各的特点,比如洞庭湖、黄鹤楼、中山陵,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点,并且施江城不是全部如实地把它们表现出来,而是把精华的东西表现出来,他不只是条形的表现,而是纵横表现,有纵深的效果。他画的是迂回的长江,两岸的景色都有表现,历史的、人文的都充分表现出来。中国画本身是国家观念、民族意识很强的一种艺术,施江城不在于这里一点怎么画,那里一笔怎么画,而是完全在抒发他个人的感情,不断长期深入到三峡中间写生写生再写生。有一次,我跟施江城等四个人到长江去写生,早晨从巫山上船,一个船工就问我们认不认识施江城,他说施江城画得如何如何好,可是他并不知道施江城当场就在这里,然后当着施江城的面跟我们吹牛。这样一个画家,能够取得大家都公认的成就,他的画作应该作为传世的作品!施江城给政府大厅那幅画,他知道这个分量,不讲价钱,自觉在北京把这幅画画好以后放上去。这就是国家精神,国家需要的时候就应该站出来。这些精神值得我们学习。
贺飞白:前面的几位教授专家从美术史角度给施江城的作品定位,并且上升到美学,给予了一些评价,我认为这都是中肯客观的。我看到施江城的大江画魂作品,我就想到他的一些创作过程,同时想到50年代末到60年代初,江苏方面以傅抱石为代表的一批青年画家,他们当时壮行万里,旅行写生,创作了一批新的山水画。后来,他们以“大地新貌”为题目在北京展出,在美术界反响很大。傅抱石的几幅画大家应该都有印象,当时展出了《西陵峡》、《井冈山》等作品。他们的这些作品为什么反响那么大呢?原因在于它大大地拓展了山水画对现实生活的表现领域,同时也丰富和发展了中国画的表现技法。
施江城1984年从长江源头到东海,做万里长江的写生,这应该说是一个壮举。并且,他长期反复地深入到三峡写生体验,有时候他跟我们讲到他住在什么地方,和哪些人一起生活,讲了很多故事,我被他的这种精神所感动了。他反复地进行创作实践,不仅是画长卷,画单幅,把他对长江、对三峡的感受画出来。1991年湖北美术出版社出版的第一部长卷就是《长江三峡画卷》,这幅画卷体现出他在山水画方面的成就。当时展开他的画卷,逶迤千里,神气贯通,笔墨灵动,走风连云。我当时被他的画卷所吸引了,对于出版他的画卷也很感兴趣。无论是在中国画表现现实生活创作方法上,或者是在笔墨技法上,它们都是对传统和现当代前辈画家的继承、借鉴、延伸、发展。
中国山水画历史悠久,传统深厚,发展到现当代的多元化。人们常说:“笔墨当随时代”,究竟怎么理解这个问题?虽然已有前辈画家中的智者给我们作出了成功的先例,但除此之外还有种倾向是应值得研究的。这就是对于传统方面的缺失与深研,或者在学养方面的偏废。我曾经与邵声朗老师看过一位山水画家的展览,谈到当下山水画流行画风问题,当时邵老师说了一句话,他说中国画的一些基本问题没有解决,剩下的只能接受这些,这句话意味深长,我的理解就是对传统的缺失,对学养方面的偏废,只重“笔墨当随时代”,疏于对传统的深研。多年前施江城邀我上府看他的近作,他说你猜我的儿子给我提一个什么意见?他说你的山水画应该解决一个问题,就是线质问题。果然是将门虎子,这个问题不仅说得很有见解,同时也反映了施江城很重视笔墨的研习。谈到笔墨问题,古人总结了很多,但是在古人的画论中,现在所说的水墨画没有得到充分发挥,但是黄宾虹是集大成者,他在笔墨方面有很多论述,他说:“画中有三味,舍笔墨无参悟”,笔墨在中国画中是一个支撑点。他还说:“善画者,筑基于笔,逮勋于墨……笔墨兼到,克臻化境。”我觉得他说得很深刻,这是从他自己的实践经验中总结出来的。黄宾虹对水墨的总结比较系统。在用笔方面总结出“平、圆、留、垂、变”五种笔法,还总结了“浓、淡、破、积、焦、泼、宿”七种墨法,这些笔墨试样是对形式表现所做的归纳,其经验很宝贵。施江城的山水画并没有追摹黄宾虹的形迹,但是对于前辈画家总结的笔墨精神,却能注重贯穿于他的山水画的创作之中。刚才也谈到表现一个有名有姓的山水,里面有很多矛盾,有待于以后的创作实践去解决,这也是很客观的。
施江城从内容到形式,逐渐形成了他现在的山水画面貌。正如黄宾虹先生再三强调的:“懂得搜奇是懂得妙理,多打草稿是懂得下苦功,妙理、苦功相结合,画乃大成。”施江城的山水画入的是门,走的是正路,如此以往,我以为必成大气,谢谢大家!
张三夕:看了这个展览,我觉得非常亲切,因为我本人生在武汉,长在武汉,在长江边长大,我中学有很多同学都是长航子弟,学校也在长航宿舍旁边,所以我觉得非常亲切。这个展览非常成功,施先生的画有一种震撼的力量!
从施先生的这个展览中我想到一个问题,即传统的水墨如何表达当代山水?具体说就是,传统水墨如何表现长江的山水。艺术家如果要回答这个问题,就必须对长江,对山水有他自己的理解,有他自己的自然观。我看到施先生一幅画当中有这样一句话:“长江是我心中的一股浩然之气。”这是施先生理解的长江,他觉得长江充满了浩然之气,所以他的长卷是以气势取胜。前面有些专家从美学上评价为“大”,我想施先生这个展览也确实有这个特点。施江城通过作品巨大的体量来达到一种美学效果,他在这方面做了很好的尝试。
刚才提到明代的《长江万里图》,但它的尺寸跟施先生的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施先生的《长江万里图》确实是前无古人。从整个意境上来说,他更多的跟古人的诗情画意,跟古诗意境中的长江一脉相承。但是,今天的长江生态环境已经遭到破坏,长江已经不是唐诗意境中的那个“长江”了。武汉大学有一个很有名的教授,不过已经去世了,他们开展了一个长江环保行动,连续十年在长江上游进行环保考察,做出了很大的努力。现在,长江上游有几百个水电站,长江上游的环境已经遭到严重的破坏和污染,从三峡下来,我们再也看不到“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景象了,我们跟自然、跟长江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对于这种状况,艺术家怎么去表达?我仔细看了施先生的画,一幅是《高峡平湖》,一幅是《极目楚天舒》,确实独具匠心。我们站在黄鹤楼上看,长江已经没有毛主席当年“龟蛇锁大江”的景象了,但如何去表现长江,这对艺术家来说确实是一个挑战。我有一个朋友在江边一个高层建筑上长期拍摄长江一年四季的景象,我看了他很多的照片,他表现的江景晴天雾天都不一样,我觉得很震撼。施江城以前在长航工作,他对长江非常熟悉,也非常有感情。其实我们还要观察它的精神气质,这些如何表现在画家的作品当中呢?我建议施先生在这个方面上再多思考。
我们要传承传统,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在继承传统的过程当中,如何让中国的山水画具有当代性?艺术语言是不是应该有当代性?传统技法和当代性怎么寻求一种新的平衡?我认为,施江城的中国画具有当代性。他把西方的某些技法融入到中国画中,比如说印象派的东西,而且他的这种融入是不露痕迹的。施先生是一个年富力强的艺术家,艺术生涯至少还有二三十年,我希望五年八年以后,施先生呈现给我们的作品会具有一种当代性的品质,并希望他在风格和技法上有所变化,有所探索。我们也衷心期待施先生在艺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取得更加辉煌的成就,谢谢大家!
沈 伟:对于施江城来讲,他更多的是站在传统的水墨画语言体系中,有点类似于在文学研究中提到的追忆功能,可能更多的在文脉中发挥作用。下面有请湖北美术馆副馆长冀少峰先生发言。
冀少峰:今天参加施江城的研讨会,我很受启发,这也让我有了一个学习的机会。溢美之词大家都说了很多,施江城先生也听得很多了,我谈点自己的想法。今天在座的各位都有一个共同的感受,那就是艺术作品既要有场面,还有要画面,这样才更能传达内心的情感和思想。施江城的作品有真情实感,有细腻的心灵,因为他生于长江,长于长江。很多人都画长江,但是能得长江之魂者不多,这些画家当中有几个能到长江源头探究的?有几个能数次往返于长江去画长江的?而施江城做到了,他在长江的不同流段都抒发了出自己的不同感受,比如说长江之源,极目楚天,高峡平湖,夔门雄风,海阔天空,山城明珠,金陵仙山。为什么要选择长江而不选择黄河?施江城自己讲,黄河太沧桑了,太古老了,长江的流动,博大,流淌是活动地象征着中国的崛起。从画论上来讲,以境之奇怪论施江城的画,不如长江,以笔之精妙论,则绝不如施江城的画。
施江城画长江还经过三个阶段,即“眼中的长江”、“胸中的长江”和“手中长江”。“眼中的长江”是一个自然的长江,“胸中的长江”就是是施江城把长江在自己的胸中进行了升华,“手中的长江”就是《万里长江图卷》,这是艺术创作和自然景观在内心的一个升华。施江城看长江是烟光日影露气,皆浮于崇山峻岭之中,他一手伸向了传统,一手伸向了自然,同时结合当代社会发展变化,可以说他画长江是与时俱进的。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万里长江图卷》标志着施江城现阶段对长江的总结,这是对长江探究的开始,以后的路可能更艰难,更伟大,但是也更光荣,祝愿施江城先生在描述长江之路上越走越远!
俞汝捷:看了施江城的画展,我的感觉可以用四句话来概括:一是在总体风格上具有壮阔与雄奇兼具的特点。中国的传统山水画表现雄奇居多,而壮阔的不是很多,这跟绘画形式和题材都有关系。施江城的《长江万里图》表现的是万里长江,所以他的风貌是壮阔的,但是在壮阔中又有雄奇,他把两者处理得很好。在壮阔之美中,又常可看到雄奇的景象,而且两者并不矛盾,处理得相当有匠心。
二是在设色方面。画史上,浅绛山水出现以后几乎就成为山水画的主流,直到了现代吴湖帆才让青绿山水重新焕发生命,张大千则运用泼彩在青绿山水方面创造耳目一新的感觉。《长江万里图》并未重复吴湖帆、张大千的设色特点,其设色给我感觉很沉着,但是不沉闷,很鲜活,不俗艳,沉着与鲜活互补。虽然有惊涛骇浪,但是整体上有一种比较沉稳的感受。
三是在手法方面,写实与写意结合得非常好。《长江万里图》有很多写实的东西,但同时施江城要表现他的一些主观追求,所以它又是写意的。我今天是第一次看《长江万里图》,以前从武汉到上海的江船,不知道坐过多少次,总觉得下游已经没有什么风景可看了,除了安徽的小孤山和镇江的金山、焦山外,几乎就没有山了。如果完全写实,长江下游根本不足观,但是施江城处理得很好,从上游到下游,一直到大江入海,相当和谐。所以他的画既是写实的,又不那么呆板。
四是在精神上,传统与现代交融。施江城有很深的传统功底,同时又有很强的现代意识。这种传统功底使他的画不怪异,当然怪异也是一种美,但是施江城的作品不怪异。因为他有现代意识,所以他的画看起来不陈腐。看《长江万里图》,我前年看过一张画,是在武汉美术馆看唐翼明先生的书法展览时,顺便看了楼上一张不知道是谁画的《长江万里图》,好像也是整个长江都画下来了,但是看了很难受,后来在唐先生的书法研讨会上,我批评了那幅画,可能是一位老先生画的,没有笔墨功底,也没有文化意识,什么都谈不上,倒是相当长,好像比施江城的短不了多少,但是如果两幅画放在一起,好像是一个书法家和一个是小学生的字放在一起。
刚才很多专家提出是不是施江城应该更现代,我倒不一定这样看,可能我比较保守,我的观点恰好相反。如果说施江城还有一点不足的话,我觉得可能在传统方面。去年我给翰海拍卖公司的重点拍品写一些品鉴文字,看古画看了很多。我感觉在诗书画印的结合方面和题词方面,施江城可以更上一层楼。当然各种标准不一样,我们看张大千的文化功底已经很深了,但是夏敬观当年就说了,他们的题词都没有过关。张大千自知其短,凡有长篇题词就请谢稚柳之兄代笔。如果以这种标准来衡量,我觉得施江城在这方面也还可以努力。
孙恩道:今天参加这个研讨会我受益匪浅,一是看了展览很震惊,很佩服,二是听了这么多妙论,也很受益,这样的研讨会以后多开一点,越多越好。今天的话题是根据施江城的画展来的,同时大家探讨了长江,都谈得很好,像施江城的画作一样,是一个让人心胸开拓的文化活动。我感觉施江城先生的画是文人画的超越,总体看是文人画,但在文人画层面上有很大的超越,比如说万里长江,把长江表现得那么好,那么充分,那么激荡,那么壮阔,这在古代文人画中是看不到的。我有以下一些感想:
一是,新情感,新气息。对长江的歌颂,古代的文人情感肯定和当代人的情感不一样,我们现在坐汽车、坐飞机,很快就可以把长江游览一遍,过去不可能做到,施江城从长江源头,到长江入海,所以他的情感就很宽阔。新的气息。现在有那么多桥,那么多城市,这个都在施江城的画中有所展现,这种气息展现了当代文人画的文化气息,这跟古代人也是不一样的。总体上说,施江城先生的画是文人画的超越。过去中国文人画的小情感比较多,所以画小桥流水,一山一角,气势也就小得多,但施江城抒发的是自己的情感,抒发的是长江的魂,是对中华民族的期盼,大家都说是庙堂之气,是很宏观的,说得非常好,我很赞成这样的评价,这也是给湖北画家们长了志气,我们也出现一个有庙堂之气的山水画家,我们非常高兴,非常骄傲。
二是施江城的画有文人画的底蕴。我跟施江城先生交往的时间不长,也不是很多,但是我对他的作品比较了解。他的画总体上是文人情怀的抒发,带有文人情怀,这跟传统的文人画一脉相承,是一种继承和发展。施江城先生非常注视笔墨,现在很多山水画改革以后,把中国画最精彩的笔墨因素排除在外。我觉得施江城在线的运用方面非常讲究,而且有些线里面有气,该放的线放得很开,该抓得紧的抓得很紧,能够把线的跌荡之气和组织韵律发挥得很好。施江城先生还在墨的运用上很讲究,他的用墨很丰富。
三是施先生的画气势磅礴,精细入微,山水、马匹都画得非常精到。施先生有非常扎实的造型能力和笔墨功夫。中国的传统山水画应该是中国画中最有代表性的一个画种,结构丰富,但我们往下该怎么走?实际上中国山水画家中都有哪一家的问题,比如黄公望有他的表现形式,有语言特色。施先生的画也有特色,首先是表现主题有特色,笔墨也有特色,他直接从南京画派中直接拿过来加以吸收,形成自己的特色。但是从长远来看,刚才有些学者提到了,就是要加强特色,现在中国山水画个性特色很鲜明的几乎没有,看起来都差不多,真正形成个性语言是需要很长时间的,而且是当代山水画家所要解决的一个重大问题。谢谢!
罗 彬:前面各位发言的都是搞理论的,也是名家、大家,讲得都比较宏观,也很概括,既讲到了施江城个人的特色,也把它联系到了当前中国山水画创作的状况之中。我跟施江城先生是老同事,他比我年长,所以我们都叫他施大哥。我们第一次接触是在十几年前,就在长江上面,那次也有李乃蔚、樊枫等,我们过三峡到重庆,在一条船上待了十多天。那次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和施江城接触,当时我就感到他是一个才气纵横的人。后来做同事,他的画室就在我的隔壁,所以交流也很密切。下面,我谈谈我的看法。
第一,施江城是一个主体意识非常强的画家,在画家当中有这么强的主体意识的不多。很早他就明白自己能干什么,该干什么,怎么去干,这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第二,他是工科出身的,是原来水运工程学院毕业的,实际上他应该做工程师,做高工、总工,但是现在成了画家。因为是学工科,所以他的理性思维很明显,可能和他接触一开始发现不了,但是时间长了就会知道,他的理性很明显。他很理性,但是又有很强的浪漫主义情怀,这两种不太相容的东西在他身上结合得非常好。《长江万里图》这么大一个工程,需要有很强的组织性,不是一般画家的表现力就能实现的,它有很强的组织性,这是一个系统工程。但他画了好几个长卷,每一次的长卷都不同,思维上有很强的组织性,这也得益于他的出身,这两个方面不同的补充也是他有今天成就的基础。
第三,施江城画长江还要得益于湖北的地气,刚才大家说到楚文化,说到浪漫,我觉得都有关系。更多的还是湖北,至少是改革开放近30年来的画风,湖北还是有很明显的浪漫的画风,追求大美、追求壮美,无论是在国内影响比较大的周韶华先生、冯今松先生等,这一点都具有共同性。这种整体在审美上的追求,对施江城是有影响的,在他的作品中也看得出来。所以,今天大家的正面评价比较多,我比较赞成刚才俞汝捷老师提的一个问题,我觉得这是一个方面,实际上诗文是古人的题材,小尺幅的画对诗文的要求比较高,但是现在大幅面,庙堂之气的画仅仅是古诗文显然还不足,这其中还有别的东西,当然也有当代性的问题,这也不完全。从一个画家的角度看,从画画的角度看,简单的说,就是这个画怎么能让它有可读性?我看施江城的画,整个画展的感觉非常好,整个气派也很大,那种气息很好,但是站在一张画面前,那种可读性我感觉还不足。这一点可能是施大哥下一步的努力方向。现在的画都有这个问题,我和张军也聊过,施江城的画在大的气派上的反映感觉都很好,但是如何做到像古人那样呢?古人的画也不是非常大,但是经得起你反复的读,这是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谢谢!
傅中望:各位专家,各位学者,今天的研讨会开得非常成功。大家对施江城先生的这次展览给予了高度评价,同时从各个角度对他的作品进行了分析、研究和探讨。其实我也非常熟悉施江城先生,因为我们原来在美术院共事多年,我对他的艺术创作,以及他的艺术思想、立场、观念、艺术方法、个人风格,都是非常清楚的。
一个展览,既要能够得到领导认可,专家认可,还要能够得到老百姓认可,这样的艺术家在目前还不多。美术馆强调多元、多层次,无论是国外的、传统的、现代的、当代的我们都会去做。有时候艺术家、专家满意的作品,领导不见得满意,老百姓不见得满意,这里面可能会有很多的矛盾,很多的问题。施江城同志能够把他的艺术,把他个人的审美追求,能够跟社会发展联系起来,这是非常值得肯定的。他站在一个更高的角度,是一个有民族的、国家的主体意识的画家。我认为他的作品是真实的,是个人情感的一种真实表达,而很多艺术家可能从概念出发,可能会大而空的做一些事情,但他对长江非常熟悉,对长江横向的、纵向的地理环境、人文背景都做了充分地考察和研究,有深厚的生活体验。他的作品既是浪漫的,也是写实的,他把个人主观审美和自然之美很好地结合起来。我相信除了文化主管领导对他创作的作品给予高度评价之外,同时我也相信普通观众也会对他的作品产生极大的兴趣。
刚才各位专家们还提出了很多的期待,希望他在长江题材上进行更进一步的深挖,进一步在艺术道路上探索实践。我们也期待在五年、十年后,施江城再次来美术馆办展览。最后再次感谢各位专家的到来,同时要感谢今天的学术主持沈伟教授,谢谢各位!
沈 伟:施江城先生的创作能得到大家的认可,这一点在意料之中,正像罗彬教授所说的,施江城先生以才华横溢见长,对自己的艺术道路有长远的规划,能够多年来一直坚持某一种创作路径。刚才许多专家学者从不同角度谈了施江城的创作,提出了非常多的肯定意见,同时也提出了许多合理的建议。山水画作为中国传统绘画中发展出来的一个重要题材,已经形成了它的语言体系和特定的语言系统。在座的专家之所以有不同的意见,提出不同的看法,主要还是在于大家对于这个语言体系的认知不同。在体系之外,大家也提出诸多问题,比如当代性的问题,公共阅读的问题。大家都对施江城的山水画作品提出了具体的意见,也正反映了施江城在当代文脉中有继续发展和继续生长的空间,这种空间也满足了不同的需求。非常感谢各位专家学者对施江城画展所给予的关注。最后有请施江城先生谈一谈自己的感言!
施江城:我真心诚意地给大家鞠一个躬,谢谢大家!大家的点评和意见使我受益匪浅,让我学习到很多东西,这对我今后的艺术创作会有很大的帮助作用。再一次谢谢大家!
沈 伟:谢谢各位专家学者,我们的研讨会到此结束!
附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