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与展望——湖北油画艺术展”研讨会
“回顾与展望——湖北油画艺术展”研讨会现场
研讨会纪要
纪要整理:章后仪 谢 蕊 统 稿:马文婷 张 丽
时间:2011年4月15日
地点:湖北美术馆艺术交流中心
主题:历史的穿行
学术主持:冀少峰(湖北美术馆艺术总监)
与会专家(以发言先后为序):
谢珍珠 参展艺术家
张善平 武汉市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
徐芒耀 上海大学美术学院名誉院长
田少鹏 湖北省舞台美术学会会长、参展艺术家
肖成章 湖北美术学院教授、参展艺术家
张中光 参展艺术家
谢源璜 参展艺术家
李全武 参展艺术家
刘三多 湖北省文史研究馆馆员、参展艺术家
陈人钰 参展艺术家
周向林 湖北美术学院副院长、湖北省美术家协会油画艺委会主任
冷 军 武汉市文联副主席
唐小禾 湖北省文联名誉主席
罗世平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殷双喜 中央美术学院教授、《美术研究》杂志主编
孙振华 深圳雕塑院院长
鲁 虹 深圳美术馆艺术总监
俞 可 《当代美术家》杂志主编
吴 鸿 艺术国际网主编
赵 冰 武汉大学城市设计学院教授
黄力生 参展艺术家
王 琨 《中国油画》杂志主编
伍 劲 《HI艺术》杂志执行主编
魏光庆 湖北美术学院动画学院院长、教授
肖 丰 华中师范大学美术学院院长、教授
马六明 参展艺术家
傅中望 湖北美术馆馆长
冀少峰:“回顾与展望——湖北油画艺术展”经过一年多的酝酿,终于呈现在了我们面前。此次展览得到了老中青三代油画艺术家和各艺术机构的支持,媒体和批评家也给予了热情的关注。今天来了很多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为展览的文献整理工作也作出了很多贡献,首先有请谢珍珠老师发言。
谢珍珠:今天很高兴和大家在“回顾与展望——湖北油画艺术展”上见面。首先要感谢以傅中望馆长为首的湖北美术馆同志们的辛勤付出,为我们提供了这么好的平台,使湖北的油画家能够借此机会汇集一堂,相互交流、展示。
同时,今天也是我学习的一个好机会。我从事教育工作多年,但在专攻油画方面还是业余水平,还有许多要向大家学习的地方,尤其是年轻一代的油画家,他们思维活跃、与时俱进,在理念、思想、表现力等方面呈现出一种多样性和多元化。
张善平:这次展览让我感慨良多,想起自己当初从油画转攻国画,三十年后,因为去欧洲交流看到了诸多的风景油画,又激起了我创作油画的想法,可是画了两年之后就又封笔而转画国画了。
当年我在油画领域还雄心勃勃,曾受文化部指定画了《刘少奇领导下的社会英雄建设历史博物馆》,由于63年的时代分歧,此画没有通过审查,后来如何处理的也不得而知了。这幅画曾让我受到了同仁的肯定和组织的奖励,但在“文革”时期我也因为这幅画被打倒,可谓“誉”也油画,“毁”也油画。由此我当年写了一首小诗,“半生未敢糊涂,平地偏起波澜,酒后正意落墨,纸上天地可宽”,之后就放弃了油画。非常感谢湖北美术馆让我的作品进入展览,能和年轻人进行交流,并在这个场合见到了过去的一些老朋友,老前辈,同时又看到了以冷军同志为代表的年轻一代油画家的作品,非常高兴,也受到了一些启发教育。
冀少峰:为了让展览的回顾部分更精确的呈现湖北油画的历史脉络,我馆投入了大量精力,向中国美术馆借来了收藏的部分湖北艺术家的作品,才使得一些老作品再次回到湖北与观众见面。徐芒耀先生现担任上海大学美术学院名誉院长,在“文革”期间培养了很多学生,如鲁虹、李全武、曹丹、郭正善、王小宝先生等都受到了他的艺术启蒙,现在请徐芒耀先生发言。
徐芒耀:我从中国美术学院附中毕业后就分到了武汉,工作十一年之后,考上了国美的研究生,又离开了这里。这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十一年。刚来湖北时还很年轻,好学、要强,但没有机会走进专业的单位,后来遇到张善平先生,推荐我去画大批判专刊,那些专刊被贴在江汉路的大墙上,便是我最早和武汉同仁见面的画,从此我在武汉画画的朋友越来越多。当年的很多朋友现在都是美术学院的教授,“文革”时,我们这些人整天在一起,只喜欢画画,不能说是师生关系,更像是朋友的角色。
面对“历史穿行”的主题,我很荣幸自己能够在湖北历史穿行的过程中留下一点痕迹。我拿了一张93年和一张近期的作品参加这次画展,是给大家看看我目前的状态,也希望能听到老朋友们提的意见。
田少鹏:我开始画油画纯属偶然,当年唐小禾先生推荐我的作品参加第二届全国青年美展,有幸获了奖,这样才走上的这条路。当时我们的油画老师都是从苏联留学回国的,以风景教学为主,而我是戏剧学院毕业的,也就只会画风景。现在真是百花齐放,各种流派、各种思想对我们来讲也是一个很大的冲击,深感自己在思维和技法上显得陈旧了。这次展览对我们来说是一次非常大的鼓舞,感谢美术馆提供了这样一次学习、交流的机会。
肖成章:我来湖北已经有五十多年了,到湖北最初看到的展览是在江汉公园展出的意大利作品展,当时湖北的国际交流较其他地方多,有诸如匈牙利、波兰、德国等国家来汉展出艺术作品,可惜缺少正规的展览环境。改革开放以后,我们也都是跑到北京和上海去看展。今天,湖北美术馆担当了一个美术活动阵地的角色,对今后湖北的油画发展必将起到很大的作用。
这次展览是湖北油画重新出发的起点。湖北油画有着悠久的历史,自蒋兰圃创办武昌艺专、唐一禾先生从西方带来油画教学、创作的方法起,便开始了湖北油画的发展。解放初期中南美专一批老先生在这里打下基础,美专搬走后也留下了一批骨干力量。今天展出的有很多老先生的作品,也有一些被我们忘却的画作,各种流派汇集,集中展示,对后起之秀来说是难得一见的。作为外来画种的油画有它自身的特殊性,我们在向西方学习的过程中,还应继续探索其宽度和深度。
张中光:我是在13岁时看了张振铎先生的油画并产生了兴趣,自此开始了油画创作这条路。我青年时在武汉市美工队工作,专门有一个机构负责每一年的庆典活动,我当时和几个成员一起负责给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领袖画像。后来考入中南美专,毕业后文化部原本要分配我到新疆去,后来由于政治运动没去成,当时省委文教书记和科教部长看了我的档案,把我留在了湖北,这给了我很多机会。“文革”开始那一年初,我随师群先生到全国美协开会,还受到了刘少奇、周恩来、李先念的接见。“文革”中所有学生时期的画作全被洗掉,还要我出面把几百人打成反革命,我不能接受这样的要求,于是回到湖北艺术学院,这样就遇到了杨立光和刘依闻老师,又重新开始了我的习画之路。
湖北美术馆举办的“回顾与展望”系列展览主题非常明确,在新的时期,对我们省里的艺术起到了切实的推动作用。
谢源璜:湖北的油画有两个特点:一、在湖北活动的画家来自五湖四海;二、湖北油画的成绩,是完全热爱艺术的美术家辛勤劳动的成果,他们不太计较名利,也很少为自己做宣传。这次展览有很高的学术价值,对推动湖北油画的发展有很大的作用。以前说到油画就会想到北京、浙江,觉得这些地方的人很厉害,我们普遍会有一种自卑感。现在回头来看,湖北的油画水平并不低。“文革”时期,全国的美术院校都关闭了,但是武昌艺专没有关门。之后我去到西安,发现湖北的油画水平普遍比他们高很多,他们还在画照片时我们已经在写生了,写生训练的这种气氛,使很多艺术家从中受益。湖北油画在全国范围都是很重要的组成部分,甚至在某些方面是走在前面的。只是我们对湖北的油画缺乏深入、系统的研究,这是理论家应该跟上来的地方。
李全武:刚才张中光、徐芒耀、谢源璜先生讲述的回忆,让我仿佛又回到那个公然“革文化的命”的时代。在那个不堪回首的困惑年代,幸而有一批对艺术怀有赤子之心的导师。
借哈佛大学一位学者的观点:人类文明的演进中有一个怪圈:国族生命历史越长的,记忆越短;国族生命历史越短的,反过来记忆则绵长。他讲到美国的历史是按照秒、分钟在计算,而我们伟大的中华文明五千年,则是以朝代作为尺度来计算。这个说辞引起了海外学者很大的振动。他道出一个真谛:记忆何其重要!这一百年是中国近现代史内忧外患、灾难不断的百年,个人的事都很小,所以老前辈才那么谦虚,但我们不能忘记他们一生对艺术的耕耘。我记忆中的这个国家,最容易谈展望,忽略的常是回顾,此次展览对“回顾”的重视,可见湖北美术馆的真诚与大韬略。
另外我还想谈谈城市的概念。在中国很容易强调的字眼是“国家”,因为国家是一个民族精神的象征词;而我出国以后常常听到的却是“城市”。我们谈希腊文明必谈雅典,谈文艺复兴必谈米兰、罗马、佛罗伦萨、威尼斯,古罗马帝国以一个“城”的名字命名一个文明的段落。我们谈汉唐,就是长安的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谈到十七、十八世纪的法兰西文化,谈的就是巴黎;谈英国整个的文明史,不可能绕开伦敦;谈德国不能绕开魏玛;谈十九世纪、二十世纪的文明无法绕开纽约……一个国族实际的载体一定是一个城市,今天我们这群人就是这个城市文化的打造者、参与者,此次展览着眼于湖北油画历史的挖掘和溯源的做法意义非凡。
我出去了又回来,很多人都是如此,这是一种文化情结。今天这样一个百年回顾油画展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结点,从此湖北有了油画的记忆。油画是一个古老的行业,转嫁到中国,在湖北,在武汉,我们这几代尤其是代表着湖北未来的年轻人,要继续努力。
冀少峰:李全武先生提出了城市和国家这两个概念,同时再次回顾了展览的主题,在历史和文化面前我们都怀有一种敬畏与尊重。下面请刘三多老先生发言。
刘三多:看展出的这些作品,从老同志到年轻朋友的,全省喜爱油画的人都团结起来,为湖北的文化艺术事业作贡献,意义太重大了。如果不举办这次活动,湖北很多经典的、老一辈的艺术家渐渐就被遗忘了,因此我感到很欣慰。展览策展方心胸宽广,包容性很强,把各个画种、各个流派的不同艺术形式汇集在一起共同交流,真正做到了百花齐放,我想这对今后湖北油画艺术是有非常大的作用的。
今天的主题之一是回顾,我也讲一讲我的经历。我没上过一天美术学院,从以前的湖北大学退学后,跑到中国美术家协会武汉分会的展览部工作。在那里我结识了很多美术界的人,像杨立光、刘依闻、张善平等老师,给了我很多启发。建国二十五周年时,全国要举行大型的画展,我画了《地下长城》的草图,当时美工队的同志认为这个题材很好,并有朋友提出想与我合作,于是我们成立了一个创作小组共同完成。这幅画在中国美术馆展出时,江青还去观看了,后来出了邮票,全国有几十种报刊杂志刊登过,我手上就有四十几个版本。当时《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解放军报》、《美术学报》也发表了评论,被认为是“文革”美术创作“三突出”原则的典范。“文革”后期因怕受到政治影响,我把有关的评论资料都烧掉了,现在也找不到了。对于油画我是业余爱好者,我总笑谈自己这辈子是“前世做了恶,今生搞创作,搞也搞不出,摆也摆不脱。”72岁了我依然喜欢油画,尽管极少参展。我搬到武汉八、九年的时间,没有其他任何爱好,除了睡觉吃饭之外,从早到晚,起床后就画画,画到精疲力竭了就不画了,天天如此痴迷。我因为没受过专业训练,也不是学院派,所以没有任何拘束,想怎么画就怎么画,他人认可与否对我没有影响。对关注我的人我非常感谢,就算没人关注我也会坚持画下去,希望在我的晚年,能够为我们国家创作出更多反映现实生活的画作。
陈人钰:我15岁进入美术学院附中,看到杨立光院长的作品崇拜得五体投地。也曾看过万昊先生(中国新印象派油画的开派人物,曾任湖北艺术学院教授)点彩的石头,因为不懂何为印象派,虽看不懂,但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从未奢望能成为一个画家或者艺术家,因为这些老师、朋友的鞭策和鼓励,我才走上这条路,始终没有放弃。对此心中一直充满感激。
今天看完所有的作品,令我欣喜。我也看过西方的很多展览,在这次的展览中,无论是老一辈艺术家的作品,还是新生代艺术家的作品,都是和世界艺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当我们走出去以后,看到世界的艺术发展进入新的历史阶段,艺术的评判标准也不像过去所理解的“艺术要为政治服务,要反应生活”那样狭隘。艺术只是一种语言,能够把自己独特的感受用自己寻找到的方式表达出来就有存在的价值。今天很多年轻的艺术家,在这方面做得比我们好,值得我们学习。 我内心深处非常感激唐一禾先生。在我读附中时,经常看他从法国带回的素描,这给了我很大启发,以致我在整个学习过程中特别重视素描这一造型艺术的基础。这份感谢过去一直没有机会表达,今天借机表达一下。
冀少峰:展览得以成功举办,也因我们有一个强有力的策展团队,下面有请策展团队成员之一,又是有着亲身实践的艺术家周向林先生发言!
周向林:作为一个艺术家,也作为这次展览组委会的成员,很高兴来看今天的展览,碰到了很多久违的老师、朋友、同学,也与年轻时见过的很多作品重逢,感到十分亲切。老中青三代艺术家的作品分厅展览,脉络清晰,时代印记浓厚,让我们看到每一个年代特殊的艺术风格、面貌以及每代人对艺术的不同理解。
关于湖北油画生态的问题,我有以下认识:
一、湖北地处中国的中心地带,受东南西北各方面的影响较多。不同于四川、北京、广东等地有一个面貌,我们很难界定什么是湖北的面貌。湖北拥有庞大的艺术家队伍,我们在为这次展览筛选画家名单时,也领略到了不同风格、流派对艺术的各抒己见,湖北是很开放的地方,这一点特别好。
二、现在市场对艺术的推动作用很大,而湖北受当今市场的影响比较小,这样既有好处也有不好的地方。好在,这种氛围使得艺术家能够沉下心,花时间去琢磨出一张精品;但另一方面,湖北的艺术家除了少数个别以外,产量都很低,缺乏艺术创作、把握参展机会和参与市场竞争的动力。
三、十多年前,湖北油画在全国是很辉煌的,出了很多优秀的油画人才,可惜都出去了,而且出去之后都比在湖北做得好。这样的生态环境,值得我们反思。原因之一,可能是湖北缺乏如四川艺术家的“抱团”精神,在艺术上的宽容心态不够。通过这样的展览,对湖北油画百年历史做一次检阅,将对湖北以后油画的发展起到很好的推动作用,有助于培植一个良性的生态环境。
冷 军:今天的展览使我对湖北油画百年来的发展有了一个较为全面的认识。我一直是自己在乱涂乱画,对老前辈不了解,现在发现湖北油画发展的脉络不仅清晰而且坚实,每一步每一个环节都有代表人物和上乘质量的作品。像唐一禾、刘依闻等老先生,他们对湖北油画的发展起到了基石的作用,这是湖北的幸事,也成就了今天湖北油画的现状。例如,我从一个画家的角度,看杨立光先生的那些肖像作品,其色彩和造型都无可挑剔。这种延续的过程是一环扣一环的,看得非常清楚。湖北油画的百年史是也中国油画百年史的缩影,而且是一个高质量的缩影。
唐小禾:湖北美术以及湖北油画发展的历史有两个亮点:
一、湖北有中国兴办现代美术教育最早的四所学校之一。现代美术教育离不开油画教育,唐一禾等一批人从欧洲、日本留学回来,把西方的油画技术、人文思想带到中国,并将油画扎根在中国的土壤里。跟唐一禾同时期在武昌艺专执教的,还有倾向后印象派技法的倪贻德、在上海以画戏剧人物闻名的关良等,是老一代人开创了湖北现代美术教育和油画艺术的新天地。抗战时期武昌艺专成为宣传抗日的一个阵地,在被日机轰炸后搬到抗战后方——四川江津还坚持办学八年,培养了众多优秀的美术人才。湖北的美术队伍来自五湖四海,当时武昌艺专的教师都是全国各地聘请来的,在杨立光先生领导办学的这一阶段,湖北的美术教育从规模到质量上得到了极大发展。
二、湖北武汉是八五美术思潮的发祥地之一。八五新潮推动了我们在油画艺术创作上一种自由探索、回归艺术本原的风气。今天的展览,一、二、三楼分别展出的艺术面貌就像是湖北油画的昨天、今天和明天,时代感很清晰。二楼的中年艺术家的作品画得很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他们的教导下,三楼的青年作者也呈现出好的苗头。二楼没有模仿一楼去画,三楼也没有按照二楼来画,每一个人都是在画自己的感受和认识,这点非常好。
还要特别提出一点,胡一川先生领导的中南美术专科学校(即广州美术学院的前身)在武汉也有一段重要的办学经历,一些很重要的艺术家当时都在武汉呆过,也留下了一些美术创作和油画创作的骨干,这也是湖北美术教育历史上的重要一笔。
我们要找出湖北油画发展存在的问题:很多画家到外地后发现湖北画家的产量少,这是否意味着艺术家的精力投入不够?希望我们还能出现下一个高潮,出现更多的在全国具有影响的名家名作。
罗世平:作为一个美术史研究者,我深感自己对湖北的关注不够。这次展览给了我很多启发,在历史回顾部分,我想讲三个方面的问题。
首先,“一花开五叶”。这是禅宗中的一种说法。唐一禾等老一辈艺术家从西方学习归国后,便播下了一颗油画种子,开出了一朵花,不管是第几代艺术家,都是在这朵花下成长起来的,所以有了今天丰富多彩的结果。这些艺术家,在抗日战争时期武昌艺专搬迁至四川以后,对川渝美术教育的作用也是不可低估的。所以湖北油画在全国的引领作用不仅是作为发祥地之一,其传播力量至少扩展到了长江流域。
第二,一元多向。在展览中,我们看到湖北油画的一个清晰的起点和发展线索。老一辈艺术家的作品和时代的要求是紧紧结合在一起的。唐一禾先生提出“走向民间”的口号实际上是在朝着自己的艺术目标前进,接受其教育的后起之秀都在承传这个接力棒。从五六十年代到改革开放后,湖北有几个美术事件是在中国当代美术史上受到关注的,如八五新潮、部落部落等,他们绘画中的根基就是扎在写实主义和现实主义这条道上。到现在年轻一代的画作中,尽管有很多包括后现代的、去后现代的新观念加入,但是他们的画面并没有脱离造型的基础,仍然与从老一辈传承下来的现实主义有着割不断的联系。这种联系有几点很重要:
1、现实主义已经成为湖北油画的历史情境,无法割断。湖北在历史画的创作上是有贡献的,比如在历史肖像人物画上,在座的很多油画家都曾经画过此类作品,并且受到了好评。
2、历史性的静物画。如周向林先生的拖拉机系列,都是历史的真实记录,这个静物是大静物,是历史的静物,是湖北特有的。
3、历史性的风景。用历史性的风景表现历史大事迹的方式是湖北的独创,这些都是在现实主义、写实主义的根脉上长出来的,很值得总结。
第三,标尺问题。展望是立足于现实基础上的发展,要有平台、基点和标尺。不论是后现代艺术、当代艺术还是IT时代艺术,都是探索多于标准、多于实践的时代,我们要在探索中建立起标准。
希望湖北艺术还会出现新的突破,并在突破中坚守艺术品位。
殷双喜:二十世纪的湖北美术能够进入到中国美术史的有如下几个时期:辛亥革命时期、三十年代抗日战争时期,新中国美术时期、八十年代现代主义美术、九十年代的当代艺术。在抗日战争时期“保卫大武汉”(也被称为“保卫东方马德里”)的活动中,周令钊、倪贻德等先生参与了由“三厅”组织的黄鹤楼下大型壁画的创作活动。那个时期的历史照片里集汇了大量素描、漫画等美术作品,这一定和武汉当时的美术院校师生有关。唐一禾、杨立光、刘依闻先生的油画在三十年代属国内领先水平,现在再看如《游击队员》、《七七的号角》等作品就能感受到当时的油画水平和世界潮流离得并不远,只是建国后这类的艺术探索由于种种原因被阻碍了。之后的新中国时期、八十年代的现代主义以及九十年代的当代艺术,湖北美术界都涌现出许多代表性人物。
湖北的写实油画目前是国内一流的,而且形成了一个群体。这种超级写实的兴趣,是否和对物体理性的分析有关?是否都是自学的?因为超级写实容易变成很俗气的东西,但他们表现得很有品位,这一点值得研究。同样,湖北的波普和表现主义、湖北对油画材料的应用、湖北的壁画都是我们该重视的,家有珍宝自己要知晓。目前国际上已经不再专门提油画的概念,陈丹青有一次在法国说“我是油画家”而被认为是在博物馆修复古典油画的人。可是现今中国油画仍然生机勃勃,和国际油画整体趋于衰退形成鲜明的对比。现在我们要思考的是,除了技巧上的竞技,在社会、人文上还有哪些新的结合点?中国油画的现状有一点碎片化,缺少像以前那样的高度聚焦,且下一站又在哪里?在这些方面我对湖北油画家有新的期待。
回顾展是最有学术价值但也是最难做的展览,湖北美术馆推出的对湖北艺术史的系统研究和陈列展是符合国际化要求的。迄今为止,连中国美术馆都没有形成一个固定的长期陈列展览,其主因就是没有足够的代表性作品。这就涉及艺术作品收藏与捐赠的问题。作为艺术家个人来讲,作品如果只是被藏家买走,或不断在拍卖行炒价,你既不是最后的获利者,作品也难于见到公众;而作为国营美术馆(私立美术馆的影响太小),又无法按市场价格去购买艺术家的作品,中国美术馆一年的收藏经费只有五千万,如果按现在的市场价格能买几件作品?所以从长远来看,艺术家将有代表性的作品交给美术馆,是实现了学术价值和市场价值的最大化,真正优秀艺术家的作品不应该在美术馆缺席。在地方美术馆,如果看不到当地艺术家的代表作品,怎能知道你在这个地区的重要?我期待在座的优秀艺术家,可以考虑把自己某些代表作品送来美术馆。韦启美先生曾很坦然地说过一句话:我们将来就是骨灰送到八宝山,作品送到美术馆。许多艺术家去世以后,其子女为了作品继承问题打官司,我想这绝不是他们在天之灵愿意看见的。对于这类事我们应该向吴冠中等老一代艺术家学习,一定要在生前把作品尽早处理好。中国的美术馆发展道路还很长,我认为,美术馆、博物馆就是艺术作品的最好去处。
孙振华:这次展览提出了一个非常有意义的问题:什么是湖北油画?湖北油画在全国具有特殊性,但我们又很难用一种理性的、研究的语言给湖北油画下定义。这次展览我们看到的不是简单的地域和空间的概念。参展艺术家中有很多不是湖北人,但他们曾经在这里生活、工作、创作或学习过,故不能用籍贯的概念来界定;也不像四川、西安这些地方样容易把画种和艺术类别变成某个画派,湖北油画不是一种风格或技法的作品汇集。因此,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籍贯、风格、技法或地域画派的概念。
双喜刚才说这次展览是新的出发,他意指创作,我要说的是理论研究。20世纪的中国油画在理论批评上还是失语的状态,没有准确的语言描述。通过这次展览,我总结了几个和湖北油画的丰富现象关联度较大的词汇。
一、“多元”,也可以说“丰富”。20世纪以来,中国油画该有的东西湖北好像都有了,包括新生代的波普、卡通等,面貌多样,甚至女性油画家们也很出色。
二、“包容”。这是湖北的突出特点。能否留住人是一回事,但这个地方培养人在全国是非常突出的,是谁也无法抹煞的事实。这种包容性还表现在:一个外地人在这里也可以做出很好的成绩,虽然他们不是湖北人,但在这里留下过痕迹,也留下了很精彩的表现。
三、“流动”。从消极意义上讲就是留不住人,这是一种不可把握的状态,但也有其积极的一面,即把很多火种、灵性带到了其他地方,再回来时又带回了很多新的东西。
四、“造型能力”。这是湖北油画的共性。我感兴趣的是:为什么湖北油画很强调造型能力?我想这肯定与湖北的地域有关。在湖北,如果没有真本事其他人很难服你,这就需要在造型能力上多下功夫了。
这次展览本身是没有问题的,但同之前的雕塑展一样,真正从艺术史的角度去清理的力度还不够。从展出的作品来看,更多的是艺术家最近的作品,无法体现艺术史的脉络,如果是尊重历史,真正从艺术史的角度来梳理湖北油画,是需要把每一个时代关键节点上的人和画都找出来的,这样文献展的线索会更加清晰,学术上也更有高度。
冀少峰:孙先生提出了多元、多样、女性、造型等几个关键词,也提出湖北油画受关注不够的问题。鲁虹对湖北也比较了解,下面请他发言。
鲁 虹:我主要就展览本身谈一谈。世界博物馆协会对一个机构是不是博物馆,有两个硬指标:一是有无重要的作品收藏;二是是否围绕专题展开长期陈列。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中国没有一家美术博物馆,都只能算是画廊,但策划又不如外国专业。湖北美术馆正在筹备的“20世纪湖北美术固定陈列展”,是和世界博物馆的做法接轨的,给全国美术馆带了一个好头。但如何在尊重历史、有学术高度又较少争议的情况下呈现湖北美术一百年的历史面貌,是一项艰巨的任务。我在深圳时,就曾接受过类似的一个任务,有着很痛苦的教训,知道做这样一项工作会遇到众多麻烦,湖北人的战斗性比深圳人更强,所以展览也就更不好做了。但如果真的按国外标准去执行,光从艺术史的角度是不够的,至少要以学术为标准,把在艺术史中真正有意义的人物、作品、事件全面梳理,这样展览才可以做好。
本次展览的展望性体现在三楼推介新人的作品中,这给了年轻人一个很好的机会。但其实这应该是由其它展览来解决的问题,因为从清理艺术史的角度来讲,按照法国年鉴学派的标准,是不能碰二十年以内的作品、人物和事件的。二十年前的事,按照伽达默尔的理论有没有效果是可以检验的,不是任何人可以篡改的。湖北的这个固定陈列展也要设立一个后限,20年以内的作品展示放在以后做可以回避很多矛盾,只是觉得应以研究为龙头,以历史、学术为标准把展览做好。
李全武:在中国较易听到的是“国家”和“民族”,我出国以后常听到的则是“城市”。国家是象征性的,城市才是文化和文明的真正载体。城市化是城市的发展和文化的谋略,城市化进程是中国也是世界的古老行业。
一个博物馆是一个国族和城市文明的标志,西方已经成熟、稳步的进入了博物馆时代。比如现代博物馆用3亿美金做老馆的修复和新馆的建设;洛克斐勒基金会给了6.5亿美金做新的收藏;大都会博物馆用三十年写了拜占庭文化史,上、中、下篇各十年,做完以后成为了土耳其的国宝:众多土耳其的学者都以这三套文史作为本国文化研究的最高定位……可见博物馆何其重要。殷双喜先生刚提到的作品捐赠与美术馆是对艺术家的启蒙和对博物馆的招魂。一个时代以博物馆为标榜,才是这个国家和城市成熟的标志,中国已经迈向了博物馆的硬体建设,而软体建设还需要一个过程,我寄望着中国博物馆时代的到来。
俞 可:看了今天的展览后,我觉得湖北油画和中国艺术史的逻辑关系是一样的。强调湖北的地域特征没有多大必要,因为湖北的很多优秀艺术家和中国艺术史建构了一种联系已成为事实。中国的人际关系与我们对文化的理解偏差是非常大的,要把艺术家团结在一起做回顾性的展览非常不易,湖北美术馆给其他城市提供了一个案例,是很有意义的行为。针对今天的展览,我从以下几个方面提出问题,希望与大家进行讨论。
首先是语言方式上,风格样式多样化,建构了一百多年中艺术家对艺术的一种独特体验。但以西方艺术作为参照背景,这种语言方式是否能够在逻辑上、在全球化文化形成的过程中有中国艺术家创造的独特语言?
其次是从时间关系上,在艺术创作的实践过程中,我们如何让这种语言方式达到一种极致?
最后是内容上,从唐一禾先生早期到现在年轻人的作品,都建构了中国人与现实之间的一种关系,这与我们今天的艺术创作有多大联系?现实是不是我们所想象的现实?我们处在一种怎样的现实中?二十年前就有人提出这是一个传媒的时代,一个虚拟的、超出现实之外的时代。然而如何让今天的展览、民众、城市的变化和文化生活产生必然联系?
因为油画来自西方,所以我们常和西方进行比较,说西方人现在没有我们画得好,体验方式也没有我们的多。但在上个世纪中期,尤其是二战以后,我们的艺术表达为什么会从架上走到架下?媒介的承载体与今天的视觉传递是否出现了问题?为什么很多展览不过份强调架上媒介的表达方式,而艺术家逐渐采取多种媒介体验?从工业革命到网络革命、电子革命,对媒介的认识,如何把图像生产变成图像的创造?
古希腊与古罗马文明显然不是地域性的艺术史体验,中国艺术家又如何将区域性的艺术史变成世界的一部艺术史?在面临这种视觉传达的过程中,我想今天的艺术家在知识背景、理论和语言方式上都要相应的调整变化。
冀少峰:俞先生站在全球化和当代视野的角度分析了湖北的油画。下面请吴鸿先生发言。
吴 鸿:湖北油画确实很难有一个整体面貌,可能是因为缺少一些标志性的事件。假如我们谈四川油画,就有伤痕美术、乡土等标杆式的关键词。李全武先生刚才的发言给我一个启发,如果我们把视角放在“城市”上,可能很多问题就会简单一点,因为城市是实在、具体的,和我们的听觉、味觉、视觉都有关系,用现在比较时髦的话说就是有“肉生性”的东西。中国历史上,汉唐说长安精神,抗战时说重庆精神,一个城市的概念如果没有走到中国文化历史研究的视野中就会很奇怪。
对湖北人有“九头鸟”的称谓,性格多种多样,而湖北又地处中国中部,从图腾到地缘政治,如果用这些来分析湖北油画的面貌、谱系和脉络,只能是把丰富多彩的现象作一个勉为其难的归纳。如果一定要分析,里面可能有两个精神源头,一是从抗战时期对于民生、现实、历史的关注,这是人格精神的源头;还有一个是八五新潮时期,武汉作为八五新潮重镇以及思想的发源地,这是艺术精神的源头。结合今天的展览,我觉得湖北油画呈现出来的有四种特征。
第一、现实性和历史性。个人特征和个性化艺术语言的不突出是时代的问题,不是艺术家自身的问题。20世纪初期,写实性油画在欧洲已经不占主流地位,作为一个外来画种,很难在这个时间内建立起一个地域性、个人性的风格图谱,尤其是49年之前中国处在动荡的历史时期。虽然当时武昌艺专和杭州国立艺专、北平艺专已经有一些风格的区别,但是49年以后院系调整,又很快把刚刚建立起来的地域性特征打乱了。加上49年以后结合政治宣传的需要,包括对于集体创作的强调、去个人化的政治性要求,时代精神强化的同时也是个人风格的弱化。1号展厅的大多数作品就是各个时代历史和现实精神的形象化体现。
第二、“文革”后对学院式油画语言自身的觉醒,尚扬是代表性人物之一。
第三、超级写实主义(照相写实主义),是现在武汉油画创作的代表。罗世平老师说过,这种超级写实是和历史化的风格结合起来的变革。冷军早期的绘画是对物质本身,他有一些获奖的作品也是主题创作和对物质性表现之间的变动。现在石冲的作品是写实和表现主义的结合。个体上丰富多彩,但从整体看是有主线的。
第四、观念性绘画。2000年以后我开始做美术同盟网站,当时院校论坛做得特别火。湖北美院以油画系学生为主的一些本科生和研究生当时很活跃,也有一些人参加我策划的展览,但油画系学生拿出来的作品却都是摄影、影像,少有人谈论油画本身的一些问题。近几年又有些人回归到油画创作上,甚至比他们更早一辈的如马六明,早年都是倾向于纯观念的创作,像行为、装置等,但这些年又回归了,并呈现出非常丰富的状态。油画这样一种传统画种,就是在以焦点透视以及在学院式的点光氛围下,重新带给我们一种观察方式的改变。
赵 冰:这次展览是对湖北油画发展和累积过程的呈现,也是对整个中华文化历史图像记忆的一种展示,随着时代的发展,越到新一代的作品意象就越多元,或者说越泛滥。因此,在观察湖北油画艺术九十多年的演化过程中,我们要思考是否要和中华全球化过程相互参照。中华民族的全球化真正起源于1919年五四运动,这个变革打倒了中国的传统文化而迎接西方文化;文化开端之后带来的就是政治制度的改变,然后导致了1949年出现的政治革命;继而邓小平在1979年又开启了在政治制度基础上的经济变革,到2009年经济变革告一段落,一个新的阶段又开始了,不同于以往,有新超越。它可能是关于未来公民社会运动的一个新的建构阶段。由此我们看到:每三十年这个民族就在不断的在动荡变革中及时进行自身的全球化。
湖北回顾油画发展的前几个阶段,从1920年武昌艺专的成立,新文化运动的崛起,到49年新中国成立,79年改革开放,每一个阶段都出现了高潮。就现实而言,我们已进入到公民社会建构的全新阶段。刚才李全武教授提出“城市”的概念,城市里主要集中的是市民,西方强调“市民社会”,中文就是“公民社会”。实际上“公民社会’直接代表了法制框架下的社会称呼,这应该是未来的主要目标。未来公民社会的建构到底在油画中怎么反应出来?可能会是一种意象的变迁,而这种变迁到底是艺术家自身对公民社会的感悟、对神性的体悟,还是其他?展出的青年艺术家的作品在这方面的显现太弱,说明这种呼唤的声音还没有在我们这里出现。真正的艺术不止于自身艺术语言的玩味,更可以作为整个社会文化的积累,而这个积累必须要和当下现实的目标结合在一起。
黄力生:我是“文革”以后来到湖北的,在这里当了八年老师,也教了一些学生,像李全武、周向林所做出的贡献让人欣慰。我自身在湖北受到的教育更大一些。在这里我接触了杨立光、师群、刘依闻等老先生,湖北美术界在他们的影响下,形成了不同于别地的氛围,我后来到广州美院去教学,印象最深的还是在湖北,那些老艺术家的人品、画品都很值得称赞。
湖北美术馆办得晚了些,现在要收集一些资料或作品比过去困难,因为部分人的作品都藏在像广东美术馆这类办的较早的美术馆里了。但是湖北作为中原艺术,有自身的特点,这里的气氛更大、包容性更强,从艺术环境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王 琨:我在五十岁以前关注当下更多一些,到了五十岁后就有些怀旧了,对民国的画家与文人兴趣越来越大。很喜欢唐一禾先生那一代的中国画家、文人的作品,这些作品的优秀不仅体现在技术含量上,更在于他们的担当,那种人格和作品的综合力量使人肃然起敬。“文革”时期,从油画的角度来讲,马克西诺夫毁了我们几代画家,他带来的负作用超过了正面的力量,当然这也不能怪马克西诺夫。我们有很多画家,如唐一禾、杨立光等,在技法上都比马克西诺夫画的要好,我们要延续下来。
在我这个年龄段以上的前辈画家,内心总是有一种畏惧,以前画过一些好作品,到了后来好作品也越来越少。到了我们这一代,在油画界也是如此,好作品太少。在行政化、权利化、拜金主义的影响下,没有一定定力的艺术家都废掉了,理论界也都集体失语、无意识,大家都感觉当下不错。中国油画协会在2000年办了一场中国油画百年纪念的展览,我当时去看了展览,发现解放后没有几幅特别好的作品。也确实,中国油画这几十年留下的好作品真的不多。所谓的好作品,简单来说就是在大的文化背景下,能与国外的优秀作品相媲美的。我特别希望大家能够在研讨会上、生活当中都讲真话,那样艺术家才会出一些真诚的作品,在拿起画笔时,放下一些利益,担当一些责任,让后代看我们现在的画,能像我们看民国前辈那样心生崇敬。
伍 劲:作为一名一线的观察者,我有八年时间没来过武汉了,可见武汉这八年在中国艺术品的格局当中相对边缘的位置。我们也似乎很久都没有关心过二线城市艺术家的生活和创作话题,站在一个职业观察家的角度,我的所有工作就是看画展,交易、收藏艺术品,但一直没看到武汉。当然这也是我的缺失。
在座多半都是艺术家,我建议主持人在以后能否也请包括经营艺术品的收藏家来参与讨论。一个城市要真正得到别人的重视和尊重,首先要经营好自己的生态,武汉的艺术家既然生活在这里,就有义务创造一个良好的生态。这个展览远远超过了我对它的期待,不管是在成都、重庆、北京还是上海,都没有看到一个关于城市艺术的世纪回顾。但这个展览是否代表了一流的标准还不一定,因为这样的回顾展确实很难做,因为有市场的竞争。像展出的李全武的画也是印刷品,据我所知是在北京的一个收藏家手上;刘三多的作品是在上海一个画家的手上;湖北可能没有一张冷军的代表作品,因为都在北京收藏家的手上……如果都是这样,想要建立一个完善的收藏系统就很困难了。但美术馆还是要继续做,这是生活在湖北的艺术家的一个基地。湖北美术馆需要和武汉市、和越来越多的市民发生关系,这点上海美术馆做得较前,市民排队参观美术馆,而且还显得很有素养。这种氛围在欧洲很常见,但在武汉这样一个二线城市的新美术馆,要和城市真正发生联系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在此我也给年轻的艺术家提出一些批评意见。从展出的他们的作品来看,似乎是在为一个他们想象中的对象在创作,但这个对象肯定不是本地的对象,我在看作品时就会猜想它是不是在为798的或者欧洲的某一个画廊准备的,唯独和武汉没有关系。我认为这是非常大的失误,生活在这里就要创作和这里有关的作品。今天的研讨会令我很感慨,一下午几乎没有人离开,好像预示了一种变革的可能,湖北的艺术家应该更重视自己跟这座城市的联系,努力做好这件事。
吴 鸿:年轻艺术家的创作应该和地域有关联,在理论上好象是成立的,但看了一楼老一辈艺术家的作品,你能挑出几张和湖北、武汉有关系的创作?我们再看看上海年轻艺术家的创作和上海有多大的关系?四川美院诸多年轻艺术家的创作和重庆、成都又有什么联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必然联系。我们已经生活在一个全球化的时代,从作品里面能够感觉一些时代的问题就够了,不一定非得要把这个问题具体化到地域。
俞 可:我认为最关键的问题是如何把图像生产转化成图像创造,村上隆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案例。媒介的方式有多大的图像空间和文化空间,这才是应该要考虑的问题。
魏光庆:刚才王琨谈得很尖锐,他针对目前中国市场化的状况、年轻人的信仰,比较明确地指出了一些问题。老中青三代艺术家有机会在一起共同讨论问题是很难得的。我在很多场合谈到了经历过“文革”的这一代,我称之为是政治上没有道德底线的;而现在是在经济上没有道德底线,所以也导致很多人的心灵受到伤害。
武汉相对其他城市对艺术家的伤害要少一点,因为不在诱惑之中。我自己从事艺术创作和艺术教育,始终引导学生创造作品是要针对艺术史发问的,始终强调要坚持。我们这代人也是坚持到今天。去年湖北美术馆组织了一次关于八五美术思潮的理论研讨会,我特别赞成黄专说的一句话:八十年代从事艺术的这代人赶了一个大时代。所谓大时代就是经历了很多并坚持下来的。那个时代的人崇尚一种理想、一种精神,注重读书,没有什么诱惑,相对来说能静下来,而现在的年轻人面对全球化的进程,通过网络能迅速获得信息的情况下,对事物的敏感就在作品中暴露出了一些问题,这也是他们这代人的特点。
要把这个展览做好是很难的事,因为湖北人的性格会导致一些问题。当时我们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法,就是包容。这种包容体现在把参展艺术家的范围扩大,中年人让出一张画的空间让年轻人在这个平台上露脸,给他们一次展示的机会。学术上和多样化的问题可以探讨,年轻人的作品也许会不成熟,但也让我们看到一种可能性和希望。在国际化的大环境下永远都是在发现新人,在年轻人当中找到好的作品,给他们提供一点帮助,也是将来湖北的希望。
从老一辈到现在,每一代湖北人都面临着弱化的状况,之所以没被关注其实与湖北人主动性比较差有关。老一辈画家都画得非常好,但他们的地位没有得到很好的确立。像张振铎、唐一禾、杨立光这样的老艺术家及其作品,是值得美术史专家研究和挖掘的。这种情况可能还与武汉的地理位置有关,发展上总不被关注。我希望将来年轻的艺术家可以主动出场、主动交流,这样湖北的明天才会更好。
肖 丰:湖北艺术家的作品从有武昌艺专开始一直到“文革”时期,传承的脉络非常清晰。79年改革开放后,出现了艺术的多元性,“六四”以后,湖北艺术家的出走使得这种“多元性”与外地发生了关系,给湖北的青年艺术家提供了一种很好的示范。
我认为湖北艺术除了多元、包容的特点之外,最主要的还是独立性。湖北很多艺术家到广东、北京等地去了解和学习后,虽然带回了一些新的东西,但还可以坚守自己的样式,并不趋同,这是一个很好的现象。但是也不要盲目乐观,因为这种独立性仅仅是在样式上,同时还要有思想的高度独立性,又要与社会保持着某种警觉。整个中国的时尚和大潮流很容易影响到地方艺术家,因此我们需要时刻保持警觉并坚守自己。艺术的价值就该是我们用一生的方式去做自己的艺术,而不是只看到五年或十年。如果把样式上的独立性上升,建立自己的思想,在若干年以后拿出来,湖北将来就会有各式各样的艺术形式或艺术家是土生土长的,这就是最重要的生态。
马六明:我在湖北美院上了四年学,毕业后就去北京了。我比较了解的是当时上学的老师,而对老一辈的艺术家不是特别的了解。北京那时是当代艺术的中心地,有一种吸引力。我去北京之后,参加了很多世界各地的展览,但在武汉就参展过三次,因为觉得没有一个平台来吸引我。这次我感触特别深,非常高兴有湖北美术馆这样一个平台,让我们比较全面的了解近现代湖北美术发展的历史。
傅中望:美术馆其实是一个为艺术家和公众服务的公共文化系统,尤其在对公众免费开放后,美术馆从主要为艺术家服务转向为更多的公众服务,这给了我们很大的压力。面对湖北这样一个有着很长现代美术教育历史的省份,有着丰富美术资源的地方,我们一直在思考:作为美术馆,其话语权在哪里?如果仅仅是举办展览,那就只是一个展览馆,而不是美术馆。所谓美术馆应该是美术博物馆,而作为一个区域性的美术博物馆,应该挖掘、掌握湖北本地的资源,反映本地区美术的发展历史。
湖北近60年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美术馆,意味着老一辈艺术家的作品、中青年艺术家作品的不断向外流失,加上正处在一个市场化的时代,使得想要梳理湖北近现代的美术史、建立湖北美术百年的固定陈列展非常艰难。因此,我们在近三年内,先后做了雕塑、水彩、版画、国画、油画的回顾展,为接下来推出的固定陈列展——“百年纵横:20世纪湖北美术文献展”做了一个基础工作。如果没有做这些基础性的梳理,对湖北美术的整体发展脉络、湖北的教育、湖北的艺术家都没有一个清晰的了解,美术馆又怎么去影响社会,又有什么话语权?
我们要建立的湖北美术史是一个非常严谨、真正符合湖北美术发展客观现实的美术史。目前正在筹备的固定陈列展分为民国时期、新中国时期、新时期三个阶段,为求准确,我们形成了一个专业的课题组,在湖北所有的档案馆、图书馆、博物馆等查阅文献,如民国时期的《武汉日报》等,掌握了大量第一手史料。
非常感谢各位艺术家对美术馆举办的历次回顾展给予的支持,从中我们看到了很多重要艺术家及各时期的代表性作品,也搜集、整理了一些历史图像和文字资料。在固定陈列展筹备过程中,美术馆将形成一个专家委员会,对湖北的历史进行科学、准确的把握。当然,后面的工作可能会更艰难,特别是在陈列艺术家的名单与原作征集的问题上。目前大量的重要作品都不在美术馆,湖北有很多优秀的画家,现在画价也很高,所以我们需要寻求到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我们想尽可能收集原作,相对客观地呈现湖北美术的面貌,也希望艺术家给予我们更大的支持,因为构建、研究湖北美术历史,是大家的事业,也是我们的责任。让更多的观众走进美术馆,看到湖北美术繁荣的发展历程与丰厚的创作成果,相信这也是在座的各位都愿意看到的事情。很多艺术家做完展览之后直接把作品捐给了美术馆,令我非常感动。
今天的展览,把湖北油画的老中青三代都汇聚在这里,看到了各位艺术家的创作成果,也发现了很多的文献史料,这让我们更有信心做好陈列展。现在很多西方国家根本不谈雕塑、不谈油画的问题,因为画种的概念已经在西方国家处于消失的状态,他们所关注的可能是更为整体的艺术或文化的概念。而中国不一样,我们必须要面对这个现实。但不管怎样艰难,我们也会一如既往地努力,因为我们所做的工作都是非常有意义的。在此,要特别感谢美术馆的工作团队在这几个回顾展中付出的辛勤劳动,也再次感谢各位理论家、批评家、艺术家和媒体朋友们对湖北美术馆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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