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姿态·第六届中国雕塑展”研讨会
时 间:2023年2月18日下午
会议地点:湖北美术馆四楼艺术交流中心
学术主持:孙振华 中国雕塑学会副会长、展览策展人
冀少峰 湖北美术馆馆长、展览策展人
发言嘉宾(以发言先后为序):
殷双喜 中国雕塑学会副会长、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龙 翔 中国雕塑学会副会长、中国美术学院教授
傅中望 中国雕塑学会副会长、湖北美术馆艺术总监
霍波洋 中国雕塑学会副会长、鲁迅美术学院教授
郅 敏 中国艺术研究院雕塑院常务副院长、策展团队成员
闫 坤 策展团队成员
李 冰 《雕塑》杂志编辑、湖北美术学院雕塑与公共艺术学院教师
汪玉峰 青年雕塑家
田华丰 青年雕塑家
吴庆永 参展艺术家
项 一 参展艺术家
黄雅丽 参展艺术家
胡玉多 中国雕塑学会办公室工作人员
邵月娇 中国雕塑学会策展团队成员
刘梅霞 中国雕塑学会办公室副主任
万 莉 青年雕塑家
辛 宇 湖北美术学院青年博士
冀少峰:各位雕塑界的前辈们,还有艺术界的青年朋友们,大家下午好。今天的研讨会是三年以来最隆重的一次,也是第一次,有重启、重振、再出发的意思。
“中国姿态·中国雕塑展”是中国雕塑学会的一个文化品牌,2019年“第五届中国姿态·中国雕塑展”落户湖北美术馆,在2019年12月27日开展。一晃三年,很多朋友们都是在今天才见面。湖北美术馆有四个三年展,分别是湖北国际漆艺三年展、中国工业版画三年展、美术文献展,第四个三年展就是“中国姿态·中国雕塑展”。“中国姿态·中国雕塑展”是我们的重中之重,它采取了标准的策展人模式,上一届“中国姿态·中国雕塑展”由傅中望策展,这次邀请孙振华博士策展,他给广大志愿者、媒体进行了热情洋溢的导览,他自己好多次悄悄到湖北美术馆,可惜我们的工作人员没有认出他来,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误。从这里可以看到一个艺术策展人对于这个展览的负责,既然要对媒体导览,又要对公众导览,用朴实的语言让公众走进艺术,走进美术馆。大家都清楚美术馆是一个平台,任何人在这里都可以发声,作为一个策展人孙振华不仅贡献出了智慧性的理论阐释和写作,同时用朴实生动的导览拉近了市民和美术馆之间的距离,他让艺术再一次走进了千家万户。
这个展览开展以来,每天接待近三四千观众,今天大家都看到了,预约4000观众都已经爆满。在公共美术博物馆展出对作品、对艺术家的宣传是非常有利的,很多观众在美术馆会拍抖音和视频,从另一个角度也反映了市民对展览、对艺术的喜爱。“中国姿态·中国雕塑展”连续走到第六届,经历风风雨雨,凝聚着雕塑学会和湖北美术馆的共同心血,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它点燃了这个城市的激情,燃起了我们生活的希望,让我们看到了照亮生活前行的希望之光,这就是“中国姿态”、中国雕塑带给我们的一个最有意义的启示。
今天的研讨会不仅请到了在雕塑界享有盛誉的几位中国雕塑学会的副会长、雕塑界前辈,还邀请到很多青年艺术家,他们或参加这个展览,或对青年艺术有独到的体验和真诚、真情的表达,特别是湖北美术学院活跃着一批博士群体,有的是从北京专程跑回来的,让我们非常感动。美术馆做的展览一定要引起大家的关注,大家在关注过程当中也是推动美术馆不断提升公共文化服务水平,满足公共多元文化期待,构筑一个文化高地,打造一个文化品牌。从这个角度来讲,这么多青年学生对于艺术的关注,也会把“中国姿态·第六届中国雕塑展”带入更广阔的空间。还有做任何一件事情贵在坚持,做艺术的也贵在坚持。做一件好的作品不难,难的是能够一辈子坚持做好作品,
由于“中国姿态·第六届中国雕塑展”的影响力,上海中华艺术宫以及宁波都希望这个展览能够到他们那展出,这是我们在展览策划之初所没有预料到的。下一步的策划展览可能要寻找巡展机构,假如这个展览在我们这里首展,哪些地方有可能巡展。我们有可能巡展到三峡美术馆,让这个展览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让更多公众通过看这个雕塑展切切实实感受到在艺术当中的幸福感、收获感和安全感。我们从春节正月十五到现在所有的工作团队都没有休息,一直都在岗位上,而且做这个雕塑展的同时还有一个“湖北国际漆艺三年展”同时进行,下半年还有“美术文献三年展”,在这一年当中三个三年展几乎都撞车了,但是傅中望给我们留下一个美术馆楷模、榜样,有公益心、奉献精神、责任、努力。今天可以看到我们每一位工作人员用自己的爱心,用自己的爱意,用自己的责任和文化担当,在城市的公共文化服务方面贡献着自己微薄的力量。
这三年,今天这个场合是一种久违的场合,感谢各位老师,感谢策展人,感谢所有莅临我们会议的青年朋友们,也希望继续关注我们的展览和湖北美术馆,让我们一起前行,谢谢大家!
合影
孙振华:感谢大家,今天我走进会场一看就觉得很亲切,发现这是一个雕塑界或者雕塑行业内部的讨论会,这样就会比较放得开,基本上没有什么外人,都是搞雕塑的,可以畅所欲言。遗憾的是我们只有2个小时时间,4点半钟有“中国姿态·中国雕塑展”的开幕式,开幕式有很多嘉宾,我们晚到了肯定是不合适。今天一半时间给年龄比较大的老同志,同时也特别想听到一些年轻参展作者和年轻创作者对展览的看法。
总的来讲,中国雕塑学会做这个雕塑大展,跟其他展览比较起来有什么特点呢?它追求什么?我个人觉得就是一个行业的展览,做一个专业性的展览。在今天怎么理解“专业性”?比如说现在有“全国美术作品展览”,我们的展览的面貌可能跟“全国美术作品展览”不一样。“全国美术作品展览”也挺好,比如强调主旋律,强调纪念性、主题性等等,这是它的应有之义。同时现在还有一些年轻人的展览,我们这个展览跟毕业生的作品比起来可能差别也很大,那些作品也很好,但是不是适合我们中国雕塑学会呢?中国雕塑学会毕竟是一个国内的专业社团,它的展览应该是一个什么面貌,这是我们要思考的。我们更多强调综合性,从雕塑专业角度考虑专业基本问题,同时还要有一种创新,一种探索和引领,怎么样找到一个结合点?“中国姿态·中国雕塑展”还是在不断探索中。今天上午进行了参展作品评审,开幕式会把评出的优秀作品名单公布,通过名单可以看到这个展览还是比较包容的,鼓励创新的,也强调中国雕塑学会自己的专业立场。
首先请殷双喜老师讲一讲,殷双喜老师特别擅长指导青年创作,他擅长总结各种展览,提出问题,指导青年。我们还有搞实践的傅中望老师,傅中望老师是我非常看重的资深雕塑家,他也擅长指导青年创作。既然今天来了这么多青年雕塑家,我们听听老师的这些看法,也许不一定是表扬,甚至可能是批评,谈问题比较多,这样可能更好。然后是青年理论家、青年雕塑家的意见也都是我们这个研讨会特别乐意听到的。下面隆重有请殷双喜老师发言。
殷双喜:我上周刚刚参加了“化作通变——第七届广州三年展”的开幕式,因为职业习惯,我对我们称之为雕塑的作品,非架上的作品格外注意。在展厅里面雕塑作品还是比较打眼,比较突出,因为它跟架上绘画不同,架上绘画主要是平面还有影像,影像现在看起来时髦,实际上已经很大众化了。雕塑作品中有一个突出的作品是韩国艺术家全光荣的作品。我不说雕塑家,在这种三年展里面,你说他是雕塑家,但是一查他们的身份,不全是雕塑家,有雕塑专业的,很少。他的作品在中间悬垂下来,像一个巨大的榴莲,一看不出什么意思。另外有一位国外的女艺术家,是白色纸剪出的人形挂出来的。还有一个作品把平面影像用3D打印的方式打出来。最后是门口放的隋建国的巨大手印作品,大概是二十几块手印组成一个大的结构。在当代艺术的语境中间,我们要强调自己行业性的雕塑概念,值得反思。
今天的“雕塑”意味着什么?它和文艺复兴时期达芬奇所强调的、行业性的组织的雕塑概念有何不同?如果不同,不同在哪里?我觉得今天雕塑界一个最普遍的现象就是跨界、跨媒介。我们的青年雕塑家应该是英雄不问出处,你学雕塑,不一定就能做好雕塑;不学雕塑的,做出来的不等于不是雕塑,前提是雕塑概念要拓展。“雕塑”今天是一个什么概念呢?我的理解,雕塑的一个基本概念是空间中的艺术。它就是一个三维的空间中的艺术,既然在空间中,它一定要有对空间的载体,它可以用材料进行实体表达,也可以是虚空,实体空间和虚空间都可以作为一个雕塑的理解。湖北美术馆展厅里面有一个青年雕塑家葛平伟用一个木头做了一个圆环,利用原来的节疤做了一个结,但是放在台上平放。我们去看的时候,实际上可以当成绘画来看。我就在想西游记里面唐僧往那一坐,孙悟空用金箍棒画了一个圈,这个圈一下就起来了,妖怪想进来一定会撞到这个无形的东西,那它就是一个空间概念,孙悟空用金箍棒画的这个圈一起来,就不是平面概念,而是一个空间概念。空间与材料,这是我们的立身之本。
但是还有一点是时间概念。雕塑过去作为静止的艺术,在今天“运动”已经被纳入到雕塑里面来了,无论是时间的运动,还是材料的运动,它都展现出一种过程,而不单纯是结果,它在一个时间流逝的脉络中去呈现。我们这个展览中有很多,比如上午“中国姿态·第六届中国雕塑展”参展作品评选会,其中入选的一个关于人生从少年到老年,灯光照了以后的形象变化,是一个时间流逝。还有一件作品,一个人向山上推表示时间的表,推上山,再下来,本身也是一个时间的艺术。罗莎琳·克劳斯有一句名言,讲的是时间和空间的不可分性,她反复说我们要分析一件艺术品不能截然地把时间和空间分离开来,她认为静止的雕塑应该存在时间的要素,看你怎么理解,怎么表达。我们今天新一代雕塑家将会在一个扩大的雕塑概念下认知,去从事雕塑行业,而不仅仅是作为一个手艺人。对于我们这个行业来说手艺是立身之本,但是艺术家米开朗基罗,他就说自己不是工匠,一定要把工匠提升到艺术家的身份。这是文艺复兴那一代艺术家完成的一种巨大转变,他们从工匠手艺人上升为艺术家。艺术家思考的共同问题:人类的生存、人类的命运、时代的发展、我们的价值观、我们的理想,这些东西许多手艺人是不想的。比如说契诃夫写小说,写一个做皮鞋的人,直到死也要把这双皮鞋做到精致,否则对不起皮鞋匠这个行业。他把手艺作为人生的立身之本,他的人生价值就在于把这件东西做绝做好,但是这是一半,这是我们艺术的一半。这十多年来大型的雕塑展,我们多次评审中青年雕塑家的作品,尤其是在校生作品,我们会发现对手艺的关注,或者对技艺、技巧的关注,已成为一种执著。古人说的“语不惊人死不休”,是指一件事翻来覆去地说,非要把语言说绝了,说得让人拍案惊奇,至于说的话里表达的是什么,反而人们就忘了。这一点恰恰不是中国文论和审美要讲的东西,中国文论和审美讲的是得鱼忘筌、过河忘桥。就是捞鱼的网和笼子,把鱼抓到了,笼子可以忘掉;河过了,这个桥可以忘掉。我们现在好多青年艺术家还在拿着抓鱼的笼子反复去打造,要把这个笼子做的精而又精;反复造自己的语言之桥,要把这个桥造得与众不同,特别棒,让人看着这个桥就难忘。我的意思是希望艺术家站在桥上不要光看自己造的桥,把眼睛放远一点,在桥上看得远一点。我们雕塑界总是被人认为工匠味太重,手艺人,这就是我们在思想价值、人文方面缺少了思考,缺少了深度,厚度不够。
中国雕塑学会会长曾成钢今年的年度工作报告题目是“守正创新”,这四个字是一个辨证的过程,什么是正?它不仅意味着正统、正派、正道,而且意味着正气。我们说正气凛然。中国雕塑家做的作品有一股正气在其中,是正道,雕塑的正道,但是仅仅这个正道是不够的。我们走在大路上,正道上的人很多,你如何能在雕塑艺术上有所贡献发展,走在正道的前面,这就要创新。正道上随大流了,你就是大合唱的团员,不是独唱。每个青年雕塑家作为合唱团员,这是难免的,每个人的生命过程都是这样的,先跟着老师合唱,跟着时代合唱,但是在一定时候,自己一定要随时能站出来作为独唱演员。独唱演员是什么意思?你在艺术语言风格、技巧观念上能够有独到的创新和领先,就是我们说的先进性。孔子《论语》有一节就叫“先进”,所以有些青年同学、研究生要特别注意,你不能看着上一届的展览谁获金银铜奖,马上跟着他学。我发现有两个类型,一个是科技雕塑,把这个东西弄得丁零咣啷的,乱动,但是动了一大圈以后表达什么呢?我仔细看这些作品的题目,一横,一个点,一个竖,我很懵,是他懂了我不懂,还是他懂了不让我懂,看完之后觉得很茫然。还有这十多年来我们国内的木雕艺术是一流的,选材、能力、色彩、造型,既质朴又大气,又古典,但是现在已经成风了。我知道这种木雕艺术在欧洲有风格来源,而现在中国木雕已经出神入化。但是做一个《远方的风景》,做几个少数民族站在那里望着远方,他到底望什么?你到那个地方生活,跟他们打交道了吗?他们心里想什么呢?我觉得我们慢慢变成一种模式化了,最初创新的是人领先,后面跟着做的人就是样式,一种风格成为一种样式之后,大家跟着做,这个时候大概率就只有形式,内容已经掏空了。
罗莎琳·克劳斯的《现代雕塑的变迁》,我对研究生说好好读这本书,我让研究生读这本书的写作结构、表达方式,如何写好论文。但是它的内容值得我们重视,它把形式主义和结构主义结合在一起,由此去传达当代空间和时间的观点。它是有的放矢,不是玩形式,也不是单纯玩结构。现在有些青年雕塑家把一个形式做绝了,就像做数学题,但是作为一个雕塑家,没有综合人文深度,你就是在玩形式。是有一定局限的,比如这次展览中有一件作品,合艺术小组的《羊毛物语》系列,用羊毛毡做瓷片,离它稍微有点距离就觉得特像瓷,真好玩,真不错。但是再想,它玩味的是什么?残片要表达的是什么东西?我们这个展览中有很多青年艺术家都善于做这个事情,用一种材料表现另外一种材料,把它做绝,就是材料的替换。这种做法在饮食界里面也有,上海豫园有一家素菜馆,给你端上来的红烧肉、红烧鱼全部是豆腐做的,尝起来口味差不多,色香味都像。但毕竟不是肉做的,它们要达到的是置换的精益,我称之为特技。现在电影大片很多展示的都是特技,特技当然吸引人,特技就是票房的保证,但是一部大片如果只有特技,没有人文内涵,看看就厌倦了。
我总结了这么几种类型,一个是材料,把材料本性玩到头。另外改变对材料直观的观感,你觉得这个材料是硬的,它是软材料做的,你觉得它是软的,它硬材料做的。还有一种是特技,把技术弄到别人吃惊的地步,这也是了不起的。另外还有一种是主题性的创作,以道德理念、社会评价为主。还有一种是关于传统的,传统出新,传统作为外衣,像马克思说的历史人物,披上新的衣服再演历史新剧。例如2022年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春节联欢晚会播出的舞蹈节目《只此青绿》,舞蹈家把古人的绘画变成了空间的、立体舞蹈形象。我们现在很多雕塑就是把古代的样式再次转化为今天的。最后是一种观念性的表达,这个观念性的表达有一个度,搞不好就是跟你猜谜语,你使劲猜,猜不出来,他还让你使劲猜,走到另外一个极端。但是观念不等于猜谜,我们有些艺术家可能要思考一下我的作品是给谁看的,要传达什么?最理想的是深入浅出,其次是深入深出,比较糟糕的是浅入深出,把一个很肤浅的东西故弄玄虚,弄得很深奥。我觉得艺术跟语言表达有相似之处,最终所有艺术都是一个信息情感的传达。设计学院有视觉传达专业,其实所有艺术家都是视觉传达艺术,你要传达什么,你要有方式传达。
中青年雕塑家可能要在大格局下思考一下,今天我们讲中国式的现代化,这个话可以转换为要做中国式的现代艺术,现代化怎么能没有现代艺术配套呢?2004年我和范迪安在法国巴黎做“中国当代艺术展”,记者采访文化部长孙家正,他说中国要搞四个现代化,我们一定要走现代化的道路。但是他那时候没有阐释,现在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把中国式现代化阐释得很详细,大家可以去看一下。另外是提出要高质量发展,什么叫高质量?这是艺术家值得思考的。高质量是在什么地方的“高”?质量和数量是一个辨证关系,你一年可以做十件雕塑,也可以做一件,但是十件雕塑和一件雕塑,哪个立得住?哪个更有价值?
谢谢!
孙振华:下面有请龙翔老师,他长期担任中国美术学院雕塑系主任,并主持第三工作室的工作,第三工作室就是研究材料的,从这个展览中可以看到大量材料作品。
龙翔:刚才殷双喜博士已经高屋建瓴,把题立得很好,也很大,很广。殷双喜老师的讲话已经把我们这个展览的基本概况全面描述了,从中找到一些问题希望我们在座艺术家能有突破。中国美术学院雕塑系的第三工作室,主要是在材料上面做一些探讨。从今天上午“中国姿态·第六届中国雕塑展”参展作品评选会议的评选情况来看,至少三分之一的作品跟材料有直接关系。从传统来理解材料,它仅仅是一个物质媒介,一个形态的载体。但是在真正研究材料的时候,除了形态载体以外,材料自身也有待定的年份,原生态物质材料媒介的成型环境、时间、空间,它的立身经历和人的成长一样,有一个成长过程。在应用这些材料的时候应该借它来说事,充分借其物质属性和社会属性,借它来阐释自己的观点与观念。从今天的众多作品当中可以看出,因为材料本身的出现,它背后一定跟人与事有一种关联。
从传统艺术上来讲,我们通常是借用原生态物质材料媒介来造型,但是在今天来讲,材料很多,一种是原生态,还有一种是现成品材料。所谓的现成品材料就有社会化、时代性,以及非原生态物质材媒曾经待过的地方,曾经拥有的一种功能,我们把它称之为社会属性。既然有社会属性,它肯定有象征意味,或者说有一定的观念在其背后。其中有一件是关于钟表动态的作品,此钟表本身就是一个材料媒介,在作品的语境范围内,作为材料媒介,它要说什么,即便它不动,都有一层意思在里面,即提示我们的时间都到哪儿去了,又或是周而复始等等。再经过艺术家的重构与造型,使我们思考生命的范围,生命的意义。
材料在作品中的重要性,我们通过不同探索,在教学中慢慢摸索,然后才知道材料本身除了形态载体之外,还有自身的话语规律在里面。比如木雕绳结也是这样的,有它的生长周期。其中还有一件作品,是一块完整的木头,再把它还原成一个树枝,是黑颜色的。它的原生态其实不是这样的形,但是还原我们视觉经验当中的那么大一棵的树木形态,其实是一个巨大的木头雕刻出来的。这个材料媒介在它的作品当中既把艺术家的持之以恒的毅力呈现出来,同时物质材料的生命形态的再现让我们为之一振。另外还有从抽象转化为具象的作品,它表达的是经过一个人的生长周期,材料媒介本身虽与此无关,但是投影出来以后是一个具象的影像。在大自然当中所有材料媒介看似是一片空白,但是经过艺术家巧妙加工以后,材料本身开始叙事,并给予材料在此的意义。我们所有的艺术家们在涉及这方面探索的时候不是简单找来一个形态载体或者物质形态作为一个载体,首先就要问,你用的这个材料媒介是否在你的作品当中具有唯一性?如果有另外一种材料,同样能完成你这个形态载体的功能,那你这个材料应用就只停留在一般的置换,更没有异化直至升华,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谢谢!
孙振华:下面有请傅中望老师,傅老师时时处在创作状态中间,他的眼睛里到处都是作品。
傅中望:刚才两位老师讲的很多话题我很赞同,我从两个方面来说,
一个是从美术馆的角度。今天是一个重新洗牌、重新出牌的时代,同时也是作为一个机构和美术馆对于展览项目的选择判断,还有艺术家如何去选择和判断。这次中国雕塑学会的展览首先把握一点,仍然以雕塑这个概念。中国雕塑的发展,一代一代传承下来,我们今天很多雕塑已经不断在突破这个边界,不断出现很多新的不是雕塑的雕塑,有形之物,只要是带有空间的,你赋予它意义,可能就是一个雕塑。回到美术馆来说,湖北美术馆做了那么多展览,在当今这个时代,多元共存的时代,传统绘画、传统门类是很多的,而且传统是很深厚的,作为今天的美术馆,不仅有“中国雕塑三年展”,还有“湖北国际漆艺三年展”、“中国工业版画三年展”等等,我们为什么做这样一种选择和判断?其实就是一种价值,今天的美术馆为公众到底提供什么样的东西?公众喜欢什么东西?在信息化、网络化时代,今天走进美术馆的观众不是过去的普通老百姓,凭着个人朴素感觉去看作品,今天的很多观众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甚至有些是其他学科的博士走到美术馆里来,科学家走到馆里来,而且他们有广泛的国际国内视野。今天这个时代,他们的视觉经验,带着他们的生活背景走进美术馆的时候,他也在对美术馆做判断,这个馆的展览有没有看头,有没有意义?这就是他们在考量作为一个美术馆长或者美术馆策展团队选择什么东西。我参与了“艺以通衢——2022年武汉双年展”,包括湖北美术馆的展览,这么多的展览经验,今天大量观众确实是喜欢创新,不要让人走进一个古董世界,重复的世界。其实我们做创新不是说不尊重传统,包括今天走得前卫的雕塑家和艺术家,他们对传统非常尊重,而且充分利用传统资源,再重新转换,符合今天这个时代的公众需求和个人内心需求。我们今天这个展览从类型上是非常丰富的,同时也保留了在雕塑本体上很多方面的探索和实践。
还有一种,我觉得是要做有意义的雕塑,不然你的工作就是一种重复,或者是表达出来没意义。我说的意义是你对生命的思考,对现实的思考,对社会的思考,而且通过这些思考转换成一种符合自身的一种方法表达,这样才是一种真实的东西,这是很观念性的东西。很多人做了很好的作品,但不知道赋予它什么意义,或者名字都没有关联性。雕塑的名称其实是可以衡量一个艺术家的思考层面的,你的思维都上不去,思考都上不去,怎么做当代雕塑呢。当代雕塑说白了是思想的形态,或者是观念的形态,思考上不去,你是做得很累的,最后导致你就是回到技术,回到一个好雕塑。
作为中国雕塑学会的展览还是要不断在这样一个既要有传承又要有创新的时代不断去推进,不断去寻找边界。艺术是有边界的,作为个人的边界在哪儿?每个艺术家自己的边界在哪里?好东西,没做的东西太多了,你不可能都做,有些东西适合你做,有些东西不适合你做,这是作为长期实践者的个人思考。我的思想很开放,对现在所有出现的东西都愿意去接受,去欣赏,去赞美,但是我不见得去做它,我还是希望通过我的手找到一个具体的物质材料,去承载我的想法,去表达我的思想。可能我做软件做图不行,但在材料和工具上我可以驾驭,我在思想上会思考得更多。同样一个简单的东西,如果给它命名,赋予它这个载体对现实和对社会有意义的相关名字的时候,这个作品就不是原来的材料了,也不是原来的载体,这就是我们作为雕塑家怎么去看待。雕塑发展到今天,不仅是雕塑,其他画种,所有传统门类,我们仍然要在材料和技术观念几个方面去思考。我是比较敏感的,对某些东西,我们司空见惯的一些物象,你怎么去改造他们,怎么去利用他们,怎么让他们产生价值和意义,这是很重要的。如果没有这种敏感,我们做创作就很难去推进,可能永远是在个人重复劳动之中。
今天的“中国姿态·第六届中国雕塑展”在学术上是有一定高度的,在公众层面上也得到了广泛关注,从官方层面来说,我们也有很多方面的表达和反映。选择和判断很重要,在今天这个时代,不同价值观的人会做出不同的选择,我就喜欢做主题性的,我就喜欢做高大上的,我就是要做国家精神意志的东西,这也是一种价值,做得好也是可以的。有的人说我就喜欢做自己内心想表达的东西,就喜欢做我自己认为很真实的东西,我觉得都不排斥。我们整个展览当中,特别是中国雕塑学会、湖北美术馆,肯定要站在多元共存的角度来思考,来选择做各种项目和展览,艺术家也应该是多种取向的,才构成了整个展览的核心或者主旋律。
谢谢大家!
霍波洋:“中国姿态·中国雕塑展”从第一届到第六届,总体上面貌是不一样的。如果我给这一届下个定义,那就是在“坚守与拓展”中的两极分化。
在湖北美术馆一楼大厅的具象雕塑,一些木雕和做传统人物的具象雕塑,采用了传统和具象手法,大家付出了很大努力。一切事物同时存在着不同的状态,一切客观事物都具有不同存在的可能性。观察与选择确定了我们作品的物质属性,一切观察才成为结果,也就是作品。意识决定物质,我们每一件作品最后都是意识形态的物质呈现,每一件作品都是通过物质形态来呈现作者的思维方式以及思想,这是不容置疑的。
为什么叫坚守与拓展呢?如果你第一次去展厅看的话,一定是观察,观察这些作品,选择自己今后的道路。
具象写实技术,中国是世界第一,没有一个国家跟我们有可比性。原来还有俄罗斯的写实雕塑,现在也落后于中国,其他西方国家已经不教授具象写实了,具象写实技术是我们应该坚守的阵地。具象写实技术有一个非常致命的弱点,它的观念性以及具象写实手段为当代观念服务的结合点上比较弱。
如果把具象写实作品之外的其他作品归纳成为一类,就是在批判前者后创造了自己,可能会变成以后的被批判者。其实艺术就是这样,每一个学生都不希望成为老师的翻版,都希望超越老师,会在老师教授课程范围内跳出这个圈,这样他才能成为自己。科学技术材料与观念性结合,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这些作品利用科学技术与材料与观念相结合这一点上比具象写实作品做得更好。科学技术与材料一旦没有了观念就没有看点了,具象写实的东西毕竟还有一个形象,还可以判断是张三李四。
一部分创新的作品需要更多关注世界,关注时代发展。我所指的科学技术不单单是科学技术本身。以前我们在教学上也教了一些科学技术,但是我觉得更多是科学技术所带来学生或者艺术家观念上的变化,这一点非常重要。1978年我们刚刚入学的时候只有石膏材料,后来科学技术发展带来了观念的变化。现在的科学技术更多了,各种材料,各种媒介,还有网络,观念上就更容易获取。我个人认为这两者都必须要雕塑家去做,我也在努力做一些科学技术类作品,我的科学技术能力和学生们差之甚远,用电脑、用软件可能不太行。我可能会成为一个坚守传统的艺术家,但是我希望学生们能成为一个创造历史的艺术家。艺术的宗旨还是要创造文化,创造属于自己的文化符号。
我特别希望每届展览都看到这一个学生的作品,有他自己清晰的思维脉络,沿着这个思维去走。你之所以能够成为被批判者,那证明你有价值,你的作品像一座山挡在前面,后人不能穿越的时候只有把你推倒,才能建立自己的创作系统。是坚守也好,是拓展也好,这是摆在年轻人身上的一个重要责任。
郅敏:首先感谢中国雕塑学会的信任,此次能够参与策展人的工作,感谢湖北美术馆的大力支持。布展的时候我也来了,“中国姿态·第六届中国雕塑展”布展时间之长、调整时间之久也是前所未有的,湖北美术馆的馆长、副馆长和馆员们都付出了特别辛劳的工作,就是为了这次成果的展现。成果展现从作品遴选到展示都费尽了方方面面专家和工作人员的精力,一并表示感谢。
“中国姿态”的展览是多元、综合的,中国雕塑学会和“中国姿态·中国雕塑展”就是能给年轻人更多选择和保护,给予年轻人更多的自信。一件作品中哪怕有一个闪光点,也要选出来参加三年展,作为三年以来中国雕塑界新发展的苗头。前两天在大同,也提到关于主题性创作不够多的问题,现在的毕业生主题性创作比以前少了,写实性雕塑比以前少了,现在几乎没办法安静地观看一个小雕塑了,大规模的装置越来越多。本次展览兼顾得很好,选出了很有代表性的这三年最新的主题性创作。
“中国姿态”的名字好,从第一次就开始有一个命题,就是什么是“中国姿态”?什么是中国理念?什么是中国方法?在这次展览中的张弦的石头作品《同一条河》系列,是自然的自然,照着石头做的作品是人为的自然,探讨的是两次河流也好,人生历程也好,是中西方文化可以交流的内容,有中国独特视野的,中国人看石头就觉得是“山水”,“山水”就是“世界”,是世界观的表达。包括很多作品关于“时间”问题的讨论,这是中西方都在讨论的问题。很多艺术家们在保持传统的前提下,拥有世界眼光。
雕塑材料的可能性还是非常非常大的,这次作品里面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苗头,就是对原料的处理。很多艺术家从原始材料就开始处理,自己研制设备,调整设备,包括我近十年的创作,为了非常规烧制,研制窑炉,常规烧制不会这么做的。要实现新的不同,研制设备,调整方法,从源头开始。
另一个特点是艺术家关注微小的日常和原创性表达。很多艺术家确实放弃了宏大主题表述,回到了跟自身有关的很细小的,从风、树叶等身边的东西转换过来的,但是原创性的表达。前一段时间我们讨论ChatGPT软件,现在是语音对话,未来肯定会有视觉。你输入指令,要一个不锈钢蝴蝶,它给你出100个方案;然后是音乐,希望要一首莫札特的旋律,它会给你数据。我们可能毕生努力是做它的数据库中的一分子,你才有原创价值,你被利用了,才有价值。这是这次展览非常触动我的点。
谢谢!
闫坤:我讲几点感受,我从一个策展人的角度和艺术家的角度一直在观察展览,观察作品,实际上是一种“分裂”状态。原因是这样的:整体感受下来是作品不新,但是有惊喜。“不新”体现在几个方面,首先作品都是很成熟的作品,都有很成熟的方法,很成熟的技术。比如李智敏的作品《挂帅出征》,他用VR创作,后面用3D打印,最后呈现出来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东西,这是一种坚守和拓展,在传统技术上累积和发展,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方向。
刚才殷双喜老师提到一个观点是“手艺是必要的”,我从艺术家角度,创作的时候,并没有考虑过“守正”“创新”这些问题,因为创作是一种输出,是建立在艺术家有什么样的生活经验,掌握了什么样的技术,对这个技术掌握的熟练程度如何,兴趣点在哪儿,是如何选择的,今天可能对这个感兴趣用这个方案创作,可能下一个时期观念就变了,真实表达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感受。这是艺术家在创作时候的一种状态,事实上可能不像我们从理论总结的时候那么“沉重”。此次展览,我看到好多作品是在传统成熟基础上对这个技术的理解、对这个技术的掌握有了一种新的拓展,也没有彻底颠覆掉原来的东西,我认为这是非常好的。另一方面,从策展角度来说,既然雕塑的概念扩大了,我们做一个展览的规则是不是也要改变一下。因为一个艺术家掌握了一种新技术,比如这种技术强,思辨性行强,出现的作品一定是吸引眼球的,那在传统展览的规则下一定处于优势地位的。每次评奖都是它,这实际上是一种机制上的不公平。我们的评审的机制是不是也要发生变化?这值得思考。
李冰:“中国姿态·第六届中国雕塑展”,从名字上理解是宏大的中华国土范围内的雕塑三年生态亮相展。其展览的意义在于几代中国雕塑家在自己文化根性和雕塑传统基础上,通过对传统的积极转化和再造,成功地将民族传统融入到现、当代的雕塑创作中,从而形成了今天中国雕塑丰富生态。展览由 “品物”、“观世”、“寄情”、“启智”、“化古”六个部分,参展艺术家多大一百二十多位,在中国境内绝对的雕塑盛会。
对此殷双喜和孙振华两位老师都提到这是雕塑的行业展览,既不同于“全国美术作品展览”,也不同于“曾竹韶雕塑艺术奖学金毕业展”。我觉得这种描述有待商榷,主要有两方面:一方面从参展艺术家来看,绝大多数有高校艺术教育的背景,可称之为中国高等美术学院雕塑家的作品展览。另一方 “雕塑行业”说法也存疑,“雕塑”对应的词汇是“绘画”,是三维艺术与平面艺术的差异。“绘画”在实际的操作中成为了油画、版画、壁画、国画等具体的画种,进而由画种成为一种行业。从这角度来说雕塑行业就不成立,中国具有雕塑性质的行业有而且很多需的落到实处才能关联行业,比如玉雕、木雕、石雕等。中国近百年来培养的雕塑从业者鲜有落入行业中,更多是悬浮或游离于社会边缘呈点状分布,尚未形成行业。
从两位专家所指的行业内展览而言,中国大量占有和市场以及人民生活的行业内的雕塑作品的从业者在“中国姿态·第六届中国雕塑展”中罕见,难道这群从事雕塑者就不属于“中国姿态”中的一部分?中国本土的雕塑从业者从玉雕到石刻、木雕到彩塑等,无论从参与者数量和雕塑体量及受众,包括对社会资源的调动,多远远大于美术学院培养出来的雕塑家群落。本土行业雕塑从业者一直在以最大体量的存在服务于社会,服务于人民,也是渐变生长与时代的需求休戚相关。这恰好是“中国姿态”展览灯下盲视的一部分。 既然是整个“中国姿态”的雕塑展,当有博大的包容给本土原生态雕塑从业者一席展示之地。
近百年的中国雕塑生态在未来回望也许是处在文化交流思想碰撞最为频繁时代。有如“中国姿态·第六届中国雕塑展”高质量高学术的大规模的学院系展览;也有类似“华夏福瑞生肖作品邀请展”跨越学院与民间差异,全国造像者共同参与的传统动物雕塑展。无论如何,都是这片神奇的热土百家争鸣的组成部分,感恩有诸位时空同行,祝“中国姿态·中国雕塑展”讲好中国故事,越办越好!
汪玉峰:关于传统的守正与创新的范围问题,在今天这个时点上,“守正和创新”最重要的部分的范围能不能相对明确,或者范围缩小一点,不然的话就会有一点虚无。比如说我们今天这个时代,刚才郅敏老师也讲到ChatGPT的运用,在不远的将来我们可以设想有一个经过大量数据投喂、试错的三维作品用这种方式生成。假如三维作品推迟一些,但三维的手稿很有可能以类似的方式来应对,例如“中国姿态·中国雕塑展”,或者某个主题性展览,并真正出现在展览上,其方式很简单,即提出相应的设定条件,迅速得出一堆手稿,然后由作者进行筛选,这个可能性是非常大的。甚至可以把艺术家的数据库带入进去,直接就生成的质量可能会非常高。考虑到这个现象和趋势提出了一个问题,即如今的艺术创作在不远的将来会不会像生物工程、制药领域一样,经过大量AI计算,模型的模拟,在取得数据上非常具备成功可能性的情况下,再投入真实实验,国外新药可能是采用这种试错模式。而传统的艺术家,比如说傅中望老师,他的工作方法一样是大量系列个人的手稿序列,推敲进而产生出的作品,这个模式基本上是一样的,但是其中是有不可替代的“传统”与“创新”的。也就是说,我们面临今天这个时代新的趋势,如何应对这种“媒介与方式”的改变,这是一个问题。反过来看这就是需要思考“守正创新”最重要、最核心的部分是什么?不可替代的是什么?那么真正守正、创新才能实现。
谢谢!
田华丰:刚才孙振华老师和殷双喜老师提到专业性问题,还有高质量发展问题,我也真有点感受。因为以前我也做一些展览策划,最早在北京798,我们当时做的展览自认为非常前卫,非常专业。专业到什么程度呢,每次做展览,发现来看的人基本上都是一批人。今天这批人去这个画廊看了一个非常前卫非常专业的展览,明天这帮人基本上面都不带换的去另外一个画廊看一个非常专业的展览。这种情况我们后来觉得很困惑,如果“专业性”只是意味着大家自娱自乐,这个“专业性”可能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专业性”。后来我们在很多地方做雕塑公园,能够看到大量民众,也许我们说那些雕塑不是我们之前在画廊里做的“专业性”的雕塑,但是他们确实吸引了更多人来看这样的作品,甚至很多非专业性的人,普通老百姓、小孩、老人也都会来看这些雕塑,而且很火,这些雕塑公园在当地很受欢迎,甚至变成热点旅游区。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就在思考“专业性”到底应该如何去定义的问题。
“中国姿态·中国雕塑展”跟中国美术家协会的展览,对于专业性概念有非常不一样的姿态。中国美术家协会一定要考虑上升到一些政治诉求,对内要有利于中华民族共同体,凝聚思想,对外是人类命运共同体,肯定要让别人看得懂,包括一些具象雕塑或者是一些容易让人看得懂的雕塑会多一些。至于“曾竹韶雕塑艺术奖学金”研究自己本身的技术性、专业性,思考雕塑形态的创新,在这种环境下看到几个写实雕塑反而感觉挺前卫。而我们正好是坚守和拓展的两极分化,这是非常自然的,因为我们也带“中国”,但是可能不像中国美术家协会有那么大的包袱,就非常自然地呈现出现在的展览状态。这就引发一种思考,以后如何进行高质量发展?
在我个人感受来看,这种所谓的高质量发展一定跟市场挂钩,如果我们想看清某一个事物,就要跳到这个事物的结构之外,如果我们跳开雕塑圈本身看雕塑市场,中国在改革开放之前现代雕塑的发展是非常寂寥的,改革开放以后才有了所谓的现代雕塑,因为有了现代市场,才有了现代雕塑。如果我们按这个逻辑来看,比如绘画,肖像绘画后来被很多摄影取代了,虽然也不是完全取代,现在仍然还有很多做的很好的,包括后来的电影,其实很多以前的画家工作或者身份被现在做电影的或者做视觉的替代。同样的逻辑,如果放在雕塑行业是不是也有这种情况。我有一个大学同学,他是《三体》电视剧的美术指导,他就是雕塑专业的,一直在做影视类的雕塑造型,所谓的美术造型,人物、器物等等。还有一大批人也做这个,他们的受众非常好,包括《流浪地球2》,票房已经快突破40亿了。这种受众,这种新的形态,如果理解为雕塑形态的良性发展,是不是整个影片就是一个新的展场,里面所有我们看到的器物,未来的飞船、发动机这些东西是不是都是新的雕塑形态呢?包括场景的设定或者某一种虚拟空间的设定,某一种不同物理环境的设定,是不是都有可能是一种实验艺术的形态呢?这些问题很少在传统美术馆展览当中看到,我们看到的比较大的正规的美术馆里面很少有做严肃性的探讨。恰恰这些才是我们未来的市场需求和未来发展趋势。刚才李冰老师也谈到类似的问题,我也是有感受,现在我们也从事教学,学生未来面临的也是这个问题。如果我们现有的严肃“专业性”展览方向或者一些模式不能够做一些调整的话,我很担心会不会出现十几年前在798做展览的时候,第十六届大展可能还是这些人坐着聊这些问题,谢谢大家。
吴庆永:“中国姿态·中国雕塑展”我已经连续参加了四届,一直关注展览作品,看到了每一届的变化,我的感受非常深。这里面有一些非常好的作品,从这些作品和我自己的创作来说,艺术创作中比较重要的一点,也是艺术家非常宝贵和丰富的创作资源,那是一个艺术家个人生命的体验,也就是艺术家自身的感受。现在的艺术形式有很多,有装置,有观念,包括传统的,主题性的,多媒介的,是为了观念而观念,是为了装置而装置,这都是要从根本上去想一想,为什么要这样做。可能就是艺术家本身对一个艺术现象、社会事件或者对传统历史文化,或者对现在世界看法的一种表达,如果有这个前提的话,无论形式也好,材料也好,技术也好,绝对不会出现表达特别空的现象、作品。
项一:有嘉宾提到,可能很多民间雕塑没有纳入“中国姿态·中国雕塑展”里面来,这里面有一个话题就是“大我”与“小我”。做每一件作品的时候创作者会把时代性或者生活都带到作品里面去,以传统雕塑遗存来说,民间作品是难以断代的,因为时代性要小于个人情趣和个人生活用途。“中国姿态·第六届中国雕塑展”应该还是展现雕塑艺术发展到现在为止创作者的整体面貌。说到时代性,主题性创作不是唯一的,可能有我们常说的国家重大题材,现在艺术家也关注更多的一些世界话题,比如环保、文化传播、传承,这也是属于主题性,属于“大我”。个人的生活经验不一样,文化储备不一样,作品肯定也存在一些差异。
这次的展出作品,创作者从四个层面来创新,第一个是观念表达。年轻艺术家和老一辈艺术家他们想输出的观念可能是不一样的,不一定非要是写实或者非写实问题,就是从观念的表达方面,表达的内容不一样,选择的表达方式肯定也不一样。第二个是材料的选择。传统方式可能是一条老路,泥塑、装置到材料加工,任何一个新材料都需要去发现,需要重新探索,在这个中间可能会发现一些创新。第三个是最后的呈现。现在的场馆空间和面貌变得不一样了,可能以前是一个雕塑展台,一盏射灯,现在的呈现使得艺术家要寻找一些新的方式。第四个是两极性。比如有些在坚守传统,有些在做探索,年轻的艺术家都是老艺术家的学生,每一个学生都不想走老师的老路。比如我是傅中望老师的学生,我每次只要接触到木雕的材料,做出来感觉总是和老师很相似,找不到自己的点,所以我会选择不同的方式和材料去做。现在展览呈现出这种方式也是一种年轻人的创新表现。
黄雅丽:感谢湖北美术馆,也感谢中国雕塑学会。大学马上开学了,也会组织学生来参观湖北美术馆,看看各位的作品,这对于教学来说也非常好,我们可以让学生更加切身实际感受作品,给学生一些引导性的东西。感谢湖北美术馆和中国雕塑学会的包容性,这次展览我参展的作品是《仰望星空》,我中途接到一个朋友转发的信息,在疫情期间看到这样的作品觉得嗓子好痛。这可能是让我不太舒服的语境,但是我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我自己做这个作品的时候想得非常清楚,这也是我自己当下的一个状态和心情。疫情三年让我们每一个人都面对了非常多的困扰和不容易,但是我依然要“仰望星空”,依然觉得星空上有非常多美好的事物在等着我。这是我创作这个作品的初衷,没有受任何东西的干扰。很幸运的是我后来在其他平台上也看到了另外一些博主对我这个作品的解读,可能有些博主解读得比我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对我们这些年轻艺术家也是一种鼓励。社会其实有很大的包容性,这是我觉得很幸福的一点。刚刚听到很多前辈说到创新,在我还是学生的时候老师就告诉我创新的重要性,十几年过去了在这里仍然听到很多关于创新的声音。在学校里面任教,领导要求我们老师要创新,老师告诉学生要创新。创新其实是一个非常非常难的过程,我经过这么多年的思考和感受之后,我告诉自己,面对创新我要做的是低头思考,起身干活,仰望星空。
谢谢大家!
胡玉多:刚刚我们听到很多老师说做雕塑艺术的时候要坚持、要坚守,并且需要不断突破。我们看到在国际上和国内讨论雕塑艺术,无论是从材料、技术、理念各个方面都要有突破,但是这个突破的边界在哪里?艺术是要有边界的。我特别想问一下傅中望老师,您觉得艺术边界最本质最重要最核心的地方在哪里。
邵月娇:我是策展团队具体工作的负责人,从2008年开始到现在,跟了六届大展,一直到现在。很多艺术家作品我是听过名字,有些艺术家是第一次见。我印象比较深的是项一老师的作品《塔》,背着它走过五个城市,跨越大半个中国。这次看到湖北美术馆二楼这件作品真的让我感觉到很震撼,同时我也流了很多汗,这可怎么做巡展。从操作层面上来讲,作品越来越大,布展难度越来越大,但是经过这么多展览我看到很多艺术家,如“中国姿态·第三届中国雕塑展”岳艳娜的装置《印记——金刚经》等,到现在越来越精细的呈现,从一个艺术家角度来讲我非常开心能够看到这么多青年艺术家清晰地把自己的创作脉络呈现出来,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展览平台。同时也让我想到了中国雕塑学会的另外一个一直坚持不懈在做的展览,就是“青年推介计划”。在此希望在座很多艺术家能够积极参加中国雕塑学会这个大家庭,成为学会会员,同时不断更新您的作品,中国雕塑学会会有更多、更多元、更专业的展示平台给大家。
谢谢大家!
刘梅霞:“中国姿态”,现在国字头的展览是很难申请的,文旅部都有相关要求,特别是中国、中华这类的,一般是不批的。我们这个展览效果一直很好,“中国姿态·第五届中国雕塑展”文旅部自己的网站也在转载我们的展览介绍,国字头坚持下来是很不容易的。一开始可能是一些架上的小型雕塑,发展到第六届,之前也是一个小团队做一个大展览,现在湖北美术馆有专业的团队。我们这个展览是不断发展的,确实是在不断创新的。我们这个活动也不仅仅面对中国雕塑学会会员,也不仅仅是美术学院出来的艺术家,我们是面对全国艺术家,面向全国征稿的,评委老师也会经过多方面的考虑,作品的选择还是注重专业水平。我们每次评选都是匿名评选,老师们也不知道是谁的作品,所以还是注重专业水平的。期待青年雕塑家以后能多关注我们的展览,能出更多好作品。
万莉:我是湖北美术学院雕塑系的一名老师,也是在座很多老师的学生,现在已经步入中年了,也参加过两届“中国姿态·中国雕塑展”。我的体会是,雕塑作为一个艺术门类,可能现在艺术综合性越来越强了。以往看到的架上雕塑,现在看到的装置、行为,实际上都是所有行为的时代集合,我现在做作品已经不太做时间留存比较久的,可能会更关注当下对社会的体会。我最近也在做新媒体,我对现在信息化过程比较感兴趣,相信在座很多雕塑同行在做作品的同时也会融入不同形式语言,我们的一些学生做的大量作品可能在很多层面上有不同形式语言。雕塑本身并不是以固有形态存在的,可能更多是人工智能相结合的产物。
辛宇:非常感谢冀少峰馆长能够邀请湖北美术学院的年轻老师参与这个非常重要的学术会议,我也很高兴能够以湖北美术学院艺术人文学的青年老师作交流。我觉得很有缘分的是,这学期刚好要给艺术教育的学生开一门雕塑赏析的课程,也把这个消息给了我们班的学生。经过今天的头脑风暴,我简单分享一下我的感受。
“中国姿态”,首先这个姿态是多元性的,不仅仅是包容性的,更好的呈现从传统到现代,从古典到当下,从材料的元素性到当下的多元趋势。我觉得这是当下全球语境下非常好的呈现。第二个是在地性。通过这次展览我看到了非常多熟悉的湖北籍的、湖北美术学院的老师非常好的作品,也很好与湖北当地发生作用,在地性更重要的是有“中国”在前面,从主题性传统创作到当下的多元包容性,也进而体现出民族多元意志。我并不认为它没有体现出我们一些民间或者传统的艺术。刚刚有老师说我们这次展览可能不够新,很多老师为什么没有拿出最新的作品,我们不能过度求新,还是要保持新的过程之中,我们是一个“中国姿态”的展览,还是要拿出代表性的作品。我们也很高兴地看到部分老师的作品在不断深入,不断梳理,可能不是他最大的作品,最精彩的作品,但一定有代表性的思想。
我们在思考两个问题,一个是观众接受度的问题。我刚刚在展厅看到有很多观众可能只对部分作品很感兴趣,有些作品可能看得少,有些作品观众都围满了去拍,这与美育和观众的接受传播有关。从市场来讨论,我们的雕塑创作不能浮于市场,刚刚张老师说我们看到一件作品是用易拉罐去做的,材料一直在掉,展一次掉一次,最后越掉越少了。很多雕塑作品是没有办法商业化的,如果我是藏家的话是不愿意收藏的,那是一个亏本买卖。正好我们这个展览中包容了这一点,或者多元呈现了这一面,体现出我们对于学术性的探索和追求,这一点是非常好的。最后,很多老师都在讨论雕塑是不是当下艺术的附庸,是不是衰落了。正是这样,我们的展览更加重要。西方美术史,从古罗马到古典艺术,到三大平衡,绘画兼顾雕塑,我们的雕塑,在中国艺术中讲造像艺术,佛家语言,这更进一步说明雕塑在当下的“姿态”还不够,还没有实现真正能够复兴传统的那一面。借这个展览,我们需要不断把这种展览做下去,做到二十届、三十届,那个时候我们的“雕塑姿态”才会更加有自己的荣光。谢谢大家!
观众:我是湖北美术学院新进来的雕塑老师,我以前一直是学传统雕塑的,硕士是做中国传统的,博士转西方美学专业。越学到后来,越会思考雕塑到底是什么。雕塑这个概念在今天一方面可以无限度拓宽,被人拓宽到它瓦解了,很多时候大家说不清这个东西是不是雕塑。不管是对手艺的坚持,还是在手艺基础上创新,依然维护它占据空间的虚实特点,它都是属于雕塑的一部分。我看“中国姿态·第六届中国雕塑展”最大的感触,虽然这个展览中很多作品倾向于偏传统雕塑制作方式,是室内的,甚至很多是架上的,手工的,但是雕塑三年展本身就可以成为一种大的公共艺术。一方面展现了中国当下不同年龄雕塑家在做的事情和关注的重点,另一方面反映了我们这一个阶段政治经济文化的建设过程在艺术中的反映,三年展可以是这样的。听了老师们讲的很有启发,很受震撼。
孙振华:从策展人和中国雕塑学会的角度来说都是很有收获的,这一届做完,下面还会做。今天大家的发言涉及一个问题,什么是中国雕塑学会应该做的展览,或者什么是中国雕塑“姿态”?既然叫这个主题,那你应该回应这样一个问题。把中国雕塑学会和中国美术家协会比较,和其他展览比较,什么是你应该做的,你的特点是什么,将来要坚守什么,将来要突破什么,要改正什么?我听大家的发言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很欣赏李冰老师提的那个问题,他很尖锐,我喜欢尖锐,他说中国雕塑现在还不能叫一个行业,包括一些产业还没有进来,怎么看这个问题。我觉得恰好和什么是“中国姿态”有关。什么是“中国姿态”这是一个开放性问题,其实它关系到什么是中国,中国也是一个不断在言说、不断在界定的过程,我们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中国。“中国”这个概念也是历史建构的,我们对中国赋予不同的想象,我们可以把中国包裹起来,封闭起来,也让中国开放,也让中国在更宽泛的语境下成为大家理想中的未来的中国。中国是开放的,“中国姿态”肯定也是开放的。假如说我们现在在这里冥思苦想什么是中国雕塑的“姿态”,可能会觉得很难,但是未来经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中国又有了新的姿态,不断在改写,不断在建构,也许就是这种开放性。回到李冰的问题,其实这个行业确实是这样的,早期我们都是手艺人,都是民间的,都是有用的,后来慢慢不断在变化。那些民间艺人,很多老百姓喜欢的,放在家里的,可能是标准化的产物。大家喜欢喜庆,价钱还便宜,而且不强调个人的东西,创作性的东西,就是有深厚的历史文化基础,有这样一个标准,而且还实用。后来慢慢这些人又做了一些新的东西,在新的标准下从事一些活动,在不同标准框架下做一些不同的东西。假如说完全兼容在一个展览中出现,有没有可能呢?我觉得非常困难,因为两种标准太不一致了,鸡兔不同笼,放在一起很违合,是一种倾向的东西,就是做一些挑战、突破、批判、反省的事情,那种是做适应、顺从、融入的事情,是两种取向。我很感谢李冰老师提出的问题,他让我们思考这个展览,也在思考这个行业。
今天的研讨会就到这里,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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